01
想想,还有谁收过五分钱的红包呢?看来是很少了,甚至是没有过吧。现在的孩子新年里收到的最大红包是多少,我无法想象,最少的,应该都不会低于五元钱吧。
然而,我见过五分钱的红包。
那是上个世纪70年代末的事了,我的哥哥文文就收了这么一个红包。而且,一直以来成为我们的笑柄。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那时的五分钱可以买两个半的圆饼,就是那种薄薄的小碗口大的烧饼,两面上撒了稀稀疏疏的白糖,能咬上一口,就觉得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那时候,一个孩子对它的渴望可想而知。
每年春节初二、初三这两天,按照惯例,是我们去拜年的日子,拜年嘛,多多少少都会有红包,孩子都乐意去。但有一个地方,我们都不愿意前往。
因为要去那里,路太难走了。
到那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路比较好走,但是很远很绕,步行需要三个钟头;另一条路比较近,但是,要翻过一座山之后,还要在另一座山的半山腰攀爬着行走,却可以少一半的路程。
我们基本都是选后面那条路,尽管全部是走山路。因为走的人少,藤蔓把路面都遮住了,一脚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踩空了。所以,大人还得带上一把柴刀,一边辟路一边走。
02
我们总是问道:“我们为什么非得去那里拜年呢?那里又没有我们的亲人。”
“只要我还活着,我们每年都要去!”
妈妈说的很坚决,容不得任何人反驳。爸爸告诉我们其中的缘由。
那个村子是我母亲的出生地,尽管后来发生的变故使我们对它感到陌生。
我的外婆生有一男三女,本是风平浪静的日子,被土匪的一把火烧没了,外公为了保护家中的财产,在争夺中命也搭上。
房子、财产都没有不是致命点,我的舅舅患急病而亡,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外婆垮下来了,最后不得不带着三个女孩改嫁到外村,从此这个村子里没有我妈至亲的亲人。
我妈说:“你们的外公和舅舅都安葬在那里,那里就是我的家乡,我的叔伯们就是我们的亲人。”
就这样,这种亲不能断!每年的这个拜年任务,就交给我哥,因为他是老大。
03
有一年春节,哥哥去那里拜年,准备回家的时候,外叔公叫住了他,摸摸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5分的硬币,很难为情地对他说:“文文,都怪外公太无能了,没有什么钱可以给你,这个你拿着吧。”
我哥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钱,分明感觉到了他手的抖动,还有声音的哽咽。
哥哥回家后,把那五分硬币交给了妈妈。
妈妈说:“但凡日子过得下去,外叔公不会亏待我们的。”
那时我们的年纪还小,不知道日子有多艰辛,只会取笑我哥拿了五分的红包,哥哥也只会拿着扫把追着我们跑。
过日子呀,哪有一帆风顺、心想事成呢?
04
后来有一次,我跟随着妈妈去那里一趟,才懂得什么叫做艰难,由于出入很不方便,所以他们那里的东西很匮乏,也很难挣到一分钱,能有吃有穿已经很不错了。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外叔公朗朗的笑声,穿透力极强,可以把树上的鸟都惊得飞走。他大碗喝酒,总是仰头咕噜一口气灌下,放下空碗,接着又大声地说起话来,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苦闷。
“如果有什么困难,告诉我一声,我能帮的尽可能帮你。”妈妈说。
“嗨,这样就挺好,活着就是上天送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人应该知足。”
也许是我们太过矫情,总以为他们很苦、很彷徨,却不知他们什么都想得开。
现在日子好了,我问我哥:“还记得你的五分红包吗?”
“怎么会忘记呢?那五分已经是他们能拿得出的全部了。”
这就是倾尽所有,我们却拿来当笑话。
如果是我,未必能有这种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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