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不快乐

“缄子！！缄子！！你快帮我过来找东西，房产本丢了！！丢了”

 我的除夕是这样开始的。

 拖鞋都来不及穿，跑到妈妈卧室 ，妈妈坐在一堆牛皮信封中间“一定是你爸爸偷的！！你爸爸疯了你知道吗？”我拍拍脑袋清醒了以后，从其中一封牛皮纸中掏出房产本。

 “家人之间有点信任和起码的尊重吧，你记得按时吃药。”

 妈妈愣了一会，嚎啕大哭，把房产证用牛皮纸重新仔细包好放进一个铁皮盒子里。

 我想睡个回笼觉，可是睡意全无。

 打开播放器，《shameless》里Debbie对大姐Fiona的偷车贼男朋友说:“Jimmy，爱稍纵即逝。”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今晚零点你要给别人打电话吗？”

 是G的短信。

 “不知道呢我想给……”

 “我想给你打”

 我把对话框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话删掉“好，那我把时间腾出来。”

 我一直很喜欢日本人的相处模式，所以，同时，对日本也很向往。我没去过日本，但在Mr.Ron的嘴里略有耳闻。Ron是我见过最有趣的英语老师，他用幻灯片给我们看他去国外旅游是拍的照片，教我们认那些不起眼角落里的单词。他会用一条皮划艇划过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把摄影机绑在船头，一路上对着镜头大喊“go kayaking！”开心地像个白痴的一样，然后把这个名为go kayaking的视频上传到油管上。他说他去某个地方旅游的时候（什么地方我忘了）与一个日本人同行，相谈甚欢，却始终无法交心，直到最后离别，他用力挥手，那个日本人也只是，苏密码三苏密码三。很有礼貌，也很疏离。

 听的我很是羡慕。

 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也有了这种的淡淡的疏离感，大家坐在一起包饺子，吃饺子，没有人说话。吃出饺子里的硬币，就放在搪瓷碗里，没人说话，大家就只是对着搪瓷碗发出的叮叮的响声淡淡的微笑。

 也蛮好，终于，不会吵起来把饺子都掀翻了。

  人类总是需要无聊和浪费时间的仪式感。

 我屈膝坐在阳台上，11.59分的鞭炮声总是最响的。烟花在头顶炸开，一个接着一个，你总是没办法找出最好看的那朵，也没有办法用手机记录下最漂亮的时刻。00.00的时候，鞭炮声就明显小了很多，大家都在忙着打电话，有的在说我爱你，有的在说谢谢，有的在说认识你真的很好。而那些，拨通后却为接通的漫长忙音里，说的，句句都是再见。

 董卿在背后的电视机里开始新年倒数，“5！4！3！2！1！新年快乐！”

 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瞬间是归于平静的。

 就像王家卫的掉帧镜头。

 没有烟花。

 没有笑声。

 也没有如约响起的电话铃声。

 22.10分G打来电话，我挂掉了。

 打了三次，我挂了三次。

 他发来短信“还生气了，傲娇。”，“我睡过了，接吧，想跟你说话”

 “生气了？”他声音囔囔的，像是被捏住了鼻子。

 “没有，我也没有特意等你电话。”我摸着冻僵的脚踝。

 “新年快乐。”说完，电话里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背后是他弟弟的声音。南方人。方音软糯。咿咿呀呀地叫着哥哥。

 “你也是。”

我关了灯，路过妈妈卧房的时候，看她已经把铁皮盒子重新藏到了床下的暗柜里，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炮声里睡得很安心，很难得没有皱眉。

铁皮盒子， 被懵懂无知的十岁的我作为在家探险的一部分打开过，那时还没有房产本，有泛黄的情书，和褪色的红色喜帖。

人确实需要需要仪式感，让在固定的时候，回到固定的记忆线，用过去的记忆换一夜好梦。

我掩了掩妈妈的被角。

享受沉睡在过去吧，醒来后就要大步向前走了。

除夕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