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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九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九儿，我懂事点的时候，曾经问过哥哥，是不是我排行老九。哥哥没有回答我，他只是用一种很悲痛的眼神看着我，我便不再问了，我怕哥哥难过，更怕他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的仇恨。
我是哥哥的九儿，我从来没有见过爹娘，哥哥说爹娘在我刚出生没多久就死了，是被人杀死的，哥哥说这些的时候声音低沉地让我害怕，他恶狠狠地瞪着远处，像饿狼一样。
是的，饿狼，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被饿狼围攻追击的场景，它们的眼睛里闪着凶恶的绿光，哥哥带着我逃命的时候，我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我能听到身后饿狼的嚎叫。尽管过去那么多年，我还会从梦里惊醒，一身冷汗。
哥哥从小就带着我在山里生活，我不知道自己记事前哥哥是怎么喂养我的，我们都经历了什么。哥哥那时才六岁半。
我开始记事的时候，就跟着哥哥努力地适应山里的生活。
开始的时候，我胆子很小，我跑得也很慢，哥哥总是拉着我的手，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拼命地逃跑。
是的，逃跑，我永远不会忘记哥哥拽着我逃避狗熊袭击的画面。哥哥拽着我疯狂地跑，我吓坏了，一边跑一边哭。哥哥不停地喊：快跑！快跑！哥哥让我先往树上爬：快啊！阿九！快啊！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我拼命地爬，我恐惧地要命，我紧紧地抱紧哥哥，我怕自己会掉下去，我看到狗熊在树下咆哮，我记着它张大的嘴巴，仿佛就是在等待我这个食物。
当狗熊也开始往树上爬的时候，我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本能地抱紧哥哥，抱紧，再抱紧……
哥哥后来说，当时如果狗熊继续往上爬的话，他会跳下去，哪怕成为狗熊的食物，也给我创造一条生路。
哥哥很认真地跟我说：九儿，哥哥跟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再这样逃跑，我们会迎上去！迎上去！
哥哥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眼里有着我看不懂的光：九儿，你记着，我们活着就是为了给死去的亲人报仇！除此以外，生活没有其他的乐趣！
哥哥说：不久的将来，我一定手刃仇人，为爹娘亲人报仇！
……
哥哥说的，我其实并不是很懂，我只是拼命记着：报仇！我要报仇！
哥哥很疼我，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吃，当我们完全适应了山里的生活的时候，哥哥会打点猎物去镇上卖钱，然后给我买回漂亮的饰品和衣服。
开始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的，然后跑到哥哥面前：哥哥，我漂亮吗？
哥哥一脸宠溺地看着我：九儿是最漂亮的。
我总是欣喜地在铜镜前左照右照，却忽略了哥哥眼中的那抹伤痛。
我是九儿，慢慢长大的九儿。
一年中我最喜欢的是农历三月初三，那是镇上一年一度的赏花节。我喜欢那满山遍野的杜鹃花，都说杜鹃花是花中西施，当见到满山杜鹃盛开的时候，也就是爱神降临的时候。
我曾经也憧憬着我未来夫君的模样，在杜鹃花开的时节。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偷偷在丝绸上绣着杜鹃花，然后偷偷地在无人的时候脸红。
可是有一天，哥哥对我说：九儿，是我们该报仇的时候了。
那时我正在绣着杜鹃花，把我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一针一线绣到杜鹃花里。
手被针扎了一下，红红的血滴，哥哥把我的手放进嘴里吮吸着，关切地责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哥哥不能保护你一辈子的！
我想起哥哥带着我在马上奔驰的时候:九儿，别怕，有我呢！ 可是现在，哥哥却说，他不能保护我一辈子。
我困惑地看着哥哥，却不知道说什么。
哥哥别过脸去，不再看我，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别处：
九儿，哥哥不瞒你，哥哥很早前就开始召集人马，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等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为父母报仇。
九儿，现在你也长大了，是我们该报仇的时候了。
我一直想动手除去他，可是他很狡猾，轻易不下山，就算是下山，路线也是保密的。
我调查过了，他还有个弟弟，跟我一般大，一直当宝贝似的养着，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的存在，所以，我想……
哥哥欲言又止，我的心怦怦跳着，我隐隐能猜出哥哥将要说什么，我屏住了呼吸，感觉心里一阵阵绞痛。
哥哥无意识地拨弄着衣衫的下摆，还是没有看我：
九儿，我想，我想你去诱惑他弟弟，想办法嫁给他，做我们的内应……
我耳朵里一片轰鸣，有些站立不稳，身子晃了几晃，但我还是咬牙站住了。
我没有让哥哥久等，脱口回答：别说了，哥哥，我去。
当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瘫软在床上，旁边还放着那块没绣完的杜鹃花手帕。
我跟自己说：我是九儿，我没有别的选择，我要为父母报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悲哀。
这些年来，哥哥一直纵容我，我以为这种快乐会持久，原来终究躲不开这一天，原来以前所有的快乐都是为了今天做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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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三月三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吹着笛子，我赌会把他引来。
他果然来了，我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我知道自己恨他，如果不是他哥哥，我和哥哥就不会成为没爹媚娘的孩子，一度在山里过着饥寒交迫提心吊胆的日子；如果他今天没有出现，或许哥哥就会放弃让我做内应的计划，或许我会过上正常的日子。
我不希望他出现，我又希望他出现，血债血还，我不能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感受。
我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就是阿明？那个仇人的弟弟？
我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慌，我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很儒雅，跟哥哥和我见到的其他男人完全不一样。
我看到他定定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很美，忽然看到他眼神里的一丝探究时，我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过于镇定了？
我像一个普通的女子一样落荒而逃，我有点分不清楚我是真的在逃跑还是装出来的。我听到自己心砰砰地跳着，却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和紧张。
我像是围场里的猎物一样被他追逐着，我是主动送上门的猎物还是伪装成猎物的猎人呢？
他抓住了我，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我拎起来搁在他的马上，我挣扎着，这不用伪装，任谁都不会毫无反应，面对这样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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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描述我现在的样子的话，应该是“五花大绑”吧。
他就坐在我对面，右腿抬起放在椅子上，右手就那么随意地搭在腿上。他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好久好久。
中间有个很漂亮的侍女来让我喝水，我扭头不喝。
他走过来，强行捏住我的下巴灌我喝水。我挣扎着，抗拒着，却无能为力，我被呛得咳嗽起来。
从来没有男人这么触碰过我，我能感觉到自己那一瞬间的颤栗。
我跟自己说：九儿，他是个混蛋，他居然这样对你，他是你的仇人。
他用手轻轻抹去我嘴边的水，又试着去触碰我的头发，我转头不去理他，他好像胸有成竹一样，居然微微笑着，又坐回到椅子上，继续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我敢打赌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是我的仇人，他毁了我小时候的幸福，他也要毁去我未来的幸福。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夜，我没有说一句话，早在我来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不说话的。我为什么要说话呢？我为什么要跟我的仇人说话呢？
起初的日子里，我闹过几次，当然只是做做样子的，不然也太假了。
后来，我慢慢安静了下来，就让他以为我是习惯了吧，认命了吧。
我放掉了他送我的小鸟，笼子里有一个我就够了，何必还要禁锢其他的生灵呢？
我不知道我和哥哥的计划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我，如果说以不变应万变的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我的刺绣，绣我心爱的杜鹃花。
他会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是的，静静的，我想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们最是贴切。
他不逼我做什么，我走到寨子外面的时候，他静静地跟在我后面，我看日落，他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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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个场景时我梦里梦到多次的，跟自己爱的人一起。
可是，身后的，分明是我的仇人，不是吗？
我落寞地看着远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九儿，他是你的仇人，赶紧报仇吧，报仇后，一了百了，就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可是，虽然哥哥再三跟我承诺，我还是怀疑，报仇后，我还能过我想要的生活吗？报仇后，我还是我吗？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天后，阿明跟我说，他要娶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一脸期冀地望着我，我还是没有说话。
他转身离开了，我以为他生气了。
我静静地站在窗前，看远处的人声鼎沸，从这里看过去，外面的人是多么幸福啊，男人骑马打猎，女人缝缝补补，其乐融融的景象。
可是，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沾满了我父母亲人的鲜血呢。他们居然还能这么快乐地生活，他们的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愧疚吗？他们也从来不做噩梦吗？
我正在沉思的时候，阿明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我哥同意咱们的婚事了！他说择日成婚！哈哈哈哈！
我转过脸去看着他，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笑意就荡漾在斑驳的光影里。
他，其实，算是个好男人吧，一般人家的姑娘，见到他，也会喜欢上他默默含笑的注视的。可惜，他注定是我的仇人。
我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就是我们完婚的日子。
完婚，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词语，花儿听见都会为之绽放，鸟儿也会因此歌唱。完婚，是一个多么喜庆的词语，大红灯笼，喜宴美酒，祝福声四起。
我的心不由得揪紧，从此，我就不再是那天真烂漫的女儿家了，我就是一个女人了。可是，却注定了是一个不幸的女人。
我突然恨得牙痒痒，都是他们，都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我会有一个正常的女人的生活。
可是现在……
没有如果，只有可是。
是我同意的路，我就要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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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山寨里很热闹。我不用出去看，就能想象出外面的场景，这一切，因我而起，却与我无关。
那个漂亮的侍女给我梳妆打扮，我依旧不吭一声，任她折腾。
她跟我说：我知道你不情愿，但从今天起，希望你也能对他好，如果你还算是个女人的话， 如果你肯好好看一眼，他看你时的眼神，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了。
她说：假如他肯那样看我，我愿为他死。不过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因为只有你开心了，他才会开心。但是你记住，如果你胆敢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我绝不会饶了你，你想都别想！
然后红盖头就蒙了过来，不管我愿不愿意。
我心里赞叹这个侍女，她对阿明的情意，其实傻子都能看的出来，只有阿明，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的伤害是指什么呢？让他伤心？哼，如果她知道我想要他和他哥哥的命呢？她会不会立马把我掐死？！
他们对我和哥哥的伤害呢？有没有人还我一个公道？！
伤害？哼，伤害总是难免的，伤害总会到来的。
那晚的好多事情，我都主动选择遗忘了，我感谢那红盖头，它遮掩住了我所有的心事和表情，如果能逃避，我肯定逃得远远的，远远的。
新房里，他有些痴迷地看着我，他吻着我，我像个木头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多么希望，自己像一座冰山一样，就这么冰冷过去。
从女孩儿到女人转变的那一瞬间，我咬紧牙，没有吭声，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大哭一场，可是不行，我连痛哭的权利都没有，九儿，不论多么委屈，你都给我受着，给我受着。
如果抛去仇人这层关系，阿明对我实在是很不错的，这让我很矛盾，有时候我会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仇人，他没有参与过屠杀我父母的暴行，他也没有参与过任何一场血腥的活动，他每天做的，就是静静地看书写字、射箭习武、或者坐下来看着我绣花。
每当出现挣扎的时候，我会觉得很羞愧，我怎么能这样想呢？不管他做没做过，他哥哥是主犯，他作为弟弟，就一样是我们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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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总是被我摆满了杜鹃花，可是，再美的花儿也有谢的时候，我把枯枝抱在怀里的时候，有一种感情被抽空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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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进来的时候，怀里抱着满满的杜鹃花，我的眼前一片缤纷绚烂。他把屋内重新摆满了杜鹃花，我才发现，原来都是绢花。这一定是阿明特地为我做的，我的心里居然有些震撼，我觉得自己被感动了。
他阳光明媚地坐在我对面，身上仿佛还散发着杜鹃花的香味。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
我绣了一个下午的杜鹃，他就在旁边静静地坐着看了我一个下午。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无动于衷，可是，我能说什么呢？
我站起来，拿起茶壶：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
他瞬间失色，我知道，那是动容。他大概没有料到我会跟他说话吧，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狂喜，因为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我也是。
在他那个读书作画的小屋里，他给我画了一副肖像画，我近乎悲哀地想，这幅冰冷的面孔，这份漠然的面孔，就算是画出来，能好看到哪里去呢？
他把画拿到我眼前的时候，我从画里看到了自己的美丽。原来，我还是美丽的。可是，纵使面孔再美丽，美丽也不属于我了。
我推开了画：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
眼角处，看到他的失色。
寨子里的男人时不时地出去，我知道他们出去做什么，我的任务就是盯着他们的举动，得到对我们报仇有利的信息，我相信我做的很好，没有人会注意不声不响的妇人。
只是，我不知道阿明的哥哥是不是也没有注意到，他看向我的时候，总有一副洞悉的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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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拉着我跑向那匹白马的时候，我以为我出现了幻觉，我以为我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哥哥就这么拉着我，跑向白马，逃离猛兽的追击。
阿明很开心，他扶我上马，他拥我入怀，带着我一起奔驰。
我又听到马蹄的声音，风的声音，我听到阿明说：别怕，有我呢，阿九，我绝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那一瞬间，我听到什么塌陷的的声音，我知道，是我的心，我的自以为封锁的很好的心。我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男人。我爱上他了。
那天，我一直在流泪，甚至流着泪跟他做A，我迎合着他，我违背我的心意很久了，今夜，就让我听从心的召唤吧。即便，明早起来，万劫不复，我也不悔。
很早就醒了，我怎么可能真的安然入睡，我的心在纠结着，我一遍遍问自己，这样到底对不对。我给自己找着苍白的理由，想让自己相信自己爱上阿明是没有错的。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痛，为什么，梦里会有哥哥怒气冲冲的影子？
原来，不管怎样，我和阿明，始终隔着一条鸿沟。
他睡得香甜，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我知道，那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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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树木，人群，熟睡的阿明，醒着的我，如果没有仇恨，这将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是，从来没有如果。
我知道，自己依然要心狠下去，纵使伤害他的同时也伤害自己，我也别无选择。老天爷，你能告诉我，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我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他轻轻地走过来，从身后拥住我，我能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清香，我能感受到他此时内心的喜悦。
我想我是幸福的，所以我贪婪地享受了一秒钟的幸福，然后别过头去，离开。
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
然后他就发疯一般拽着我的衣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就这么恨我？！难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能弥补我的过错吗？可我分明能感受到做完你对我的反应，你有反应，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是不是，是不是？！
阿明疯了，他居然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顶着自己的胸：如果你真的恨我，恨透了我，你现在就把我杀了，咱们一了百了，现在，杀了我，杀了我。
我看到他胸前那一抹鲜艳的红色，我的心怦怦地跳着，我怕极了，我怕他伤着自己，我想阻止他，可是我最终还是说了那句让他伤心的话：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
阿明居然出家了！这个男人，他居然出家了！我的男人，他居然出家了！
我不知道那几天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哥哥也没有来找我的麻烦，这个我真正的仇人，只是在一天午后，对我说：有空去看看阿明吧。
我忽然有点同情这个男人，他对弟弟的爱，已经浓烈到了无法比拟的地步。如果没有我，他们会过着幸福的生活，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他会有一个贤良淑德的弟媳妇，其乐融融。
是啊，为什么要有我呢？我为什么存在呢？
我有时候会怀疑报仇的意义，就算我们把他们都杀光了，有什么用吗？我的父母亲人还能回来吗？能改变我和哥哥是孤儿的现实吗？能抹杀那些让我们不堪回首的记忆吗？
我联系上了哥哥，哥哥并没有如我想象般地大发雷霆，他只是说：九儿，如果你真的爱他，将来，我会饶他一命。但是，他的哥哥，一定要死！一定要死！
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我和阿明在一起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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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我是多么开心地去阿明所在的寺院，我站在门口，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他不见我，我心急如焚，只有在寺院旁边的茅屋里住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我知道，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自己能天天都看到他。
我开始给阿明送茶送饭，最初他并不接受，他把我当做空气一样直接漠视，我忍着心里的难过，我对自己说：九儿，这算什么，当初你也是这么对他的，这是你欠他的。
直到那天，在神像前，温文尔雅的他突然转身打翻了我的端的茶盘，我听到茶壶茶碗破碎的声音，然后是满眼的狼藉。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到了极限，我再也忍受不住了，再也无法伪装下去了，我不能等他慢慢地重新爱上我了。我委屈地要命，眼泪肆虐地流淌。
麻木地，去攥那些碎片，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我想，他那天的胸口一定像我一样。
他大概也呆住了，半晌，蹲下来，接过我手里的碎片，撕下他的一片衣角给我的手包扎好，又用手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样。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在撒娇的小姑娘。
他定定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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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我们之间就变了，他读书习字的时候，我会静静地坐在一旁缝缝补补，偶尔，我们会默契地同时抬头去看对方。
他扫地的时候，我会适时地送上簸箕。
闲暇的时候，他还会教我下棋，下到舒畅处，我们相视而笑。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开始冲他笑的呢？
我也记不清了。
可是，我喜欢这种日子，我们之间并不说话，但是却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院子里有棵千年的银杏树，叶子在风中哗哗作响，我喜欢这声音，常常在树前的石桌前一坐就是老半天。
天很蓝，云很淡，风很轻，九儿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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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仇恨并不能因为我假装忘却而不存在，哥哥又给我传来了指令，让我弄清楚阿明的哥哥下山的路线，其实我早就弄清楚了。只是，一直犹豫着没说而已。
我不确信，万一哥哥真的杀死了阿明的哥哥，我和阿明还能在一起吗?他会不会恨我？
哥哥跟我保证说，不会动阿明一根毫毛。
我最终还是把知道的告诉了哥哥，就算我爱阿明，我也不能背弃我的父母亲人，背叛我的哥哥。
又是农历的三月三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哥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成功地伏击了阿明的哥哥，他，就算再聪明，也没有办法逃过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我们计划很久的复仇计划。
当我穿着阿明初次见到我时那身红衣跑进院子时，我看到他正焦急地在院子门口四下张望着，我知道，他在等我。
我终于可以告诉他了，我终于可以说出我的心里话了：你跟我走吗？
我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我希望他说愿意，然后我就会拉着他奔赴天涯。
可是，这时候他的大哥和一帮弟兄跑进来，我看到了正在汩汩流淌的鲜血，他的大哥应该受了很重的伤，应该是我的哥哥给的。
眼前一片黯然，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幸福，我没有幸福，九儿不会有幸福。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看阿明手忙脚乱地帮他哥哥止血，看他声嘶力竭地追问谁出卖了他哥哥，我看到他因为悲痛而变形的脸，那一瞬间，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他大哥还在硬撑着，他一直都不希望阿明掺和到血腥里，他说这一切都与阿明无关，希望他出去后好好活着，不要再为他报仇。
一报还一报，到我这儿，就算扯平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朝着我所站的方向，我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他一早就知道是我。
心下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痛。
他凶狠地朝着我说，你过来，你答应我，要让他活着出去。
阿明诧异地看着他哥，不明所以。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他倒了下去，临死前那句“我的阿明”让我忍不住有落泪的冲动。
我木木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我还能怎么办呢？
当哥哥的人包围了院子的时候，当我听到门外的弟兄嚷着要冲进来把阿明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的时候，我忍不住大喊：不要！他已经死了！
然后，就看到阿明他们齐刷刷扭头看我，我不敢直视阿明的眼睛，那里面有失望，有不解，有愤恨。
哥哥还是食言了，原来他一直在骗我，原来他从来没打算放过阿明。
阿明看我的眼神就像那头曾经追赶过我的狼，他的眼睛里再也不是曾经笑吟吟看着我时的样子。
他抓住我的衣袖，用枪指着我，无论我说什么，哪怕是同生共死的话，他都不再相信我了，他狠狠地把我打倒在地，狠狠的，我看到了他因为仇恨而变形的脸。
我不怪他，我知道哥哥在门外的喊话更让我撇不清自己，我们两家，都被仇恨笼罩着，这是事实。
当我踉跄着爬起来的时候，我明白了什么是心如死水。
你是怎么也不肯再相信我的了，今生今世，我们所走的路都错了，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
我缓缓走向他，心里下定了决心。
我拿着他的手，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心脏：来生我们再相会，来生，我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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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你要好好活着，来生，我会好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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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对不起，来生的我，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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