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天桥旁的摊位稀稀疏疏。摊主的年岁大多比这座桥还要老。

这天桥大家都说是座老桥了。

没有这座桥的时候，大家要过街都是直接横穿，车子大多避让人，几个世纪以来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某一天的时候，这桥下发生了一桩命案。最先发现那个静止的尸体的是夜夜睡在街边的小乞丐小四。他凌晨的时候，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到大街正中央一个人横在那不动了。他心下想着，这人倒是比我还要能睡，能在大街中央这样毫无顾忌地躺着，等会怕是要挡着车子的路了，还是先去把他拖过来。那小乞丐翻身坐起，跑到街中央，把那人拖到了街边的长凳上。这人有些奇怪，胸部没有起伏，不像正常人那样呼吸，整个人是封闭的状态，没有气体在身体里运转。小四想不明白了。他推醒了睡在另一个长凳上的小五，让他来看看。小五也直摇头，说从没见过没有呼吸的人。两个小乞丐有些怕了，赶紧收拾包裹，悄悄走了。这人就被丢在了长凳上。

天渐渐亮了起来，老人们来这附近摆摊卖菜，想随处歇歇，少不得要发现这奇怪的人。如此，这长凳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纷纷想看看，什么样的人是没有呼吸的。人群中有一个貌似已经活过几个世纪光景的老人，他眯起眼睛想了一会，下了结论：

这人应该是死了。

死了？这可是个新鲜词。大家活了这么久，还从没有见过死了的人。那老人心里一恻，继续说：理应上讲，这么年轻就死了也确实奇怪，怕不是有什么要发生。他看看周围，瞥见那人身上的水壶正在漏水，那水从街中央一直蔓延到此处，于是推测此人是在街中央发生如此奇怪的事情。他当下向大家提议，在街上修一座天桥，免得行人经过此街中央，断不能让人再出现这样的状况。于是天桥就这么修了起来。

至于那人，说起来也是一桩奇谈。那活过了几个世纪光景的老人上前用力摇了摇他的肩膀，他竟然慢慢睁开了眼，有了呼吸，随后，他便被那个老人扶着走了，不知所踪，也没有传出有谁还看见过他的传闻。

这当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能说，这桥也是有很久历史的了。至于这人的存在，都是听着大家传言，活的时间越长，对以前的事情的记忆也就越模糊，当时在场的那些人也大多记不清这件事，现在想想也只能说，曾经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但那奇怪的事情究竟又是什么，没有谁能仔细道来了。

现在的天桥旁已不是那些摆摊卖菜的人，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算命的摊位。黄色的布匹上画着八卦图，旁边还写着运势的口诀。黄布前故弄玄虚的算命人大抵一样，在尖尖的下巴上留一缕胡子，左手拿着旧式烟斗，坐在低矮的椅子上，用貌似高深莫测的眼光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那天有一个老奶奶，带着约莫五六岁的孙女，从菜市场买菜经过此地。那算命人一个激灵，睁开眼跳起来，紧紧地攥住小姑娘的手，激动地喃喃：你就是注定要看见实相的那个人，原来就是你……小姑娘受了惊吓，想要甩开那只手，老奶奶早已不客气地把那算命人推开，拉起小姑娘的手，拍拍上面的灰尘，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拉着她走了。旁边的那几个算命人早已将这闹剧尽收眼底，不禁哈哈大笑，嘲笑这傻子拉错了人。这人却貌似兴致很好，收起那黄布，把小凳子折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上天桥，没有再回来过。

快到家时，那被拉走的小姑娘，茫然地抬起头，问奶奶：奶奶，实相是什么？头顶上方传来不耐烦的话语：这些算命人天天神神叨叨，自己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他们说的话从来都没人听。

她低下头，漠然地注视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