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五十天没吃鱼,想想有点好笑,上午去钓鱼,似乎是想闻闻鱼腥味。
拎着只大塑料桶,装着鱼竿,鱼食,几条蚯蚓,还没忘记提着一只小凳子。是不是有模有样?出门走了几步,又折回家,取了一只新口罩戴上。
四月初开始封控,儿子见我闷在家里无聊,就在网上订了一根鱼竿。他天天上网查,外面发货很快,没几天早就到了华新。一到就似乎撞上磁铁,趴下不动了,横竖送不过来。后来有了动静,只是一会说十八号一会又说二十号,等啊等的,一直拖到四月二十八终于到了小区门卫。得到信息,那天傍晚儿子就去取回来。他怕我不会弄,乘着黄昏微弱的光线,拆开包装,伸出竿子,套上丝线,又插上浮子。不得不说现在的商家很精明,连打窝的米做的鱼食,粉状的诱饵也一道寄过来了。
十点多去东面的河边,眼光一瞄,已有六根鱼竿伸在水面上了。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戴着口罩钓鱼,显得有点滑稽。我没笑,随便找个地方撒下诱饵,甩下鱼钩。拽过凳子,舒舒服服地坐下。面前河水极浅,岸边的木桩全露在空气中,估计前几天预报有大雨放了闸的缘故。微风吹拂着河面,将对面香樟树的倒影揉搓得皱巴巴的,像一朵朵快要腐烂的大蘑菇。
我不喜欢钓鱼,一生中有关的记忆似隐隐约约却也是屈指可数。倒是少年时这个经历稍微多点,记得钓鱼的竹竿是从队屋后的竹园里偷砍回来的,鱼线就是母亲缝衣服的棉线,没钱买鱼钩,只得找家里的缝衣服的钢针,用老虎钳夹住拿到煤油灯上,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直到钢针被烧得红红的,再用另一把钳子去弯,三番五次下来,便有点像了。
这些都是隔壁大妈的儿子华子教我的,他还叫我用鸡毛管子里的芯做浮子,用过后觉得管不了多久,容易沉,便改用芦柴的蕊。华子比我大一岁,家里人口多,没进一天学校门,早晚还要放牛,所以他带我钓鱼都是大热天的午后,别人躺在树荫下睡觉的时候。鱼钩钩在竿子底部的竹节里,线将竹梢拉弯成一张弓,贴着黑黝黝的大腿。我们俩不走村庄里的近路,却像两个小偷似的低头勾着腰钻进门前的庄稼地。
去的水塘叫东边大河,是生产队放养的鱼塘。西北两边挨着村子,岸边一块块石板是洗衣洗菜的地方;东边是坟地,长满了野蔷薇,无法站脚;只有南边,河边长着一大片芦苇,连着棉花地。我们钻过棉地再穿过玉米地,看看没人就下水到了芦苇丛中,不用打窝,只要将鱼竿伸到芦苇稀疏的地方就行。我两次钓过小两斤重的草鱼都是在这个地方。
后来没去了。华子说别人晓得了都去钓,年底过年的鱼都没有了。他不去我也不取去。我们去北埂之渠,去红旗闸。钓不到就下河摸,摸不到,把长长的渠堵成一段一段的,几个人下去翻江捣海,不停地搅拌,水浑了,鱼受不了就浮出了表面。
现在想想,那时钓鱼是想用自己弱弱的努力,改变一下贫瘠的味蕾。
出门后没钓过鱼,吃的鱼大都不是新鲜的,便宜啊!一次去看钓鱼的经历,也算是大开眼界。有个朋友爱吃鱼更酷爱钓鱼,他的爱算是专业,如初恋般的意境,韧劲。一块鱼片他能品出是用什么饲料喂养的。我笑他的爱好是嘴上过滤出来的。那次十几个人,四辆车,转了几条高速,一个多小时才到邻省嘉善的一个乡下。有一个挨着大运河的鱼塘,是朋友租下来的,还请了当地的人在管理。据说塘租,工资,鱼苗花了不少钱。养的是草鱼、扁鱼为主,也有白鲢花鲢。管理人除了割草外,还投喂买来的螺蛳,算是野生的鱼了。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大费周折其实就为中午在那边吃上一顿“野餐”,这钓的是一种派场。
老家的一个朋友不吃鱼,却乐于垂钓。每天早上做完生意,只要不是雨雪天,就见不着人影。问老板娘,说是钓鱼去了,在家里待不住。我说闲呗。老板娘说,鬼晓得,钓回来的鱼都送隔壁邻居了,也没人说他好。
现在我坐在河边有大半天,没见到水面的浮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人也就愈发淡定。把烦躁扔进水里,能等待的一定是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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