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从学生的吵闹声中开始,也并没有觉得被打扰,倒是挺活泼的,寂静一夜的校园、沉寂的村庄终于有了些生气。
只是突然兴起,就这么开始码起了字。
不知道想写些什么,写给谁看。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进行了。
起初只是想回顾一下备考到终于如愿考上工作的这段时间,但总觉得过于苍白机械,又满是压力,于是写了两段便又删除了。
起床,想不起来吃早餐,心里装着的都是今天的课程,两个年级的英语,一个年级的语文,一个年级的科学,组织全校的美术课。
昨夜备课学习到十点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时候总会问自己,这么认真干嘛?乡村学校,十几个孩子,他们也不愿意学,再看看学校的老同事,上课布置了作业一写,课文照着教本一念,总有偷闲保绩效的操作。虽然脑子里这样想着,但总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所以操的心多了,发量也亮起红灯。想起来,昨天下午开会时,抓着文件目录问领导,你说的到底是让我负责做那些项目的时候,无意识抓了一下头发,就掉下来五根,后面他吚吚呜呜继续说着个寂寞,而我的注意力也完全转移到了这五根头发上。
从事教师行业今天已经是第二年了,当初没什么理想抱负,只是一门心思求个工作。当真正走上这个岗位,人不自觉就自律了很多,可能是这个职业的魔力?也可能原本我骨子里就是个负责人的人,哈哈,反正自从走上讲台的那一天起,我感受到了很多,以至于我想向我学生时代反叛过的所有老师说声抱歉。
所有的孩子,对我来说,都是珍贵的,充满了无限可能,如果我不负责,就像提早杀死了他们的人生一样。所以,老同事总说,你们到底还是年轻,和他们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每每听到这里,我总觉得混乱,到底怎么是正确的?我有些分不清了。但我也只能感叹,无论对错,时光中,总有人杀死自己,放弃了一些东西选择活在自己的安全地带里。
我不禁问自己:那时光尽头的我呢?那时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敢夸下海口,但所幸,现在,我还怀抱坚持。所以,我继续给孩子们讲奥运会,谈论航天,一起抬头仰望星空去想象璀璨宇宙……像井边的那只喜鹊,倾其所有见闻,想带出坐在井底的青蛙,唯有走出来,他们才能开始无数的可能,去追寻人生价值。
乡村生活,可以说很枯燥,当时送我来学校的大哥说,他不能待着这里,太安静了,他受不了。我但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本来就喜欢自己待着,安安静静的倒也舒服。
于是,我就开始了这样循环平淡的生活。
一周七天,工作日在学校,周五放学后进城回趟家,因为村里没有卖菜的地方,大多都是留守儿童留守老人,所以也没有什么经济流通的场所,只能去城里买了粮草,周日再上来开启新的一周教学生活,开门,看看眼前那座高山。放学,进去自己小小的房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久了,总会产生一些感情,才能让枯燥的生活方式得以继续。
写教案,批改作业,讲解错题。因为缺老师,每一个人都要身兼数职。空腹斗不过思眠,短暂休息一会儿,两点又开始了下半场的课程。只有在下午放学后,才提的出来一丝精力做一顿正常的饭,不敢喝水,厕所太远,晚上漆黑一片,高山上无论冬夏总是寒风刺骨,所以想着能忍着就忍过去。
听说,前年因为一些原因调走两位老师,后来除了新招,也要不来多的老师,尽管学生只有十几个,但年级倒很全,整个学校的工作就靠我们几个人撑了起来。
开会的次数不多,也只有开会的时候,仅有的几个人,才聚在一起。
成年人,各坐一方。
成熟,稳住,冰冰冷冷。
“年轻人,新人多做点事。”
这可能是人类社会亘古不变的规则。
试着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提出太多了,吃不消,换来的只是更加黑沉的脸和不带一丝感情的批评。
会议结束后,也不忘用他最多的课时,再贬我一次不愿吃苦。可拥有最多课时的他后来还是自作主张重整了排课,把他和她多出的课分散到了我们其他老师身上,美曰:公平。
大家没说什么,顺着这个变了很多次的安排,重新安排工作计划,可能已经习惯这样怪异的氛围:
没有平等的地位,不会和你商量,永远没有得到过尊重,只有满满的心眼和投机取巧的花架式。
加班到十一点。学习,读文件,泡了一包面,两分钟吃完,噎得食道生疼。
结束了他口里并不多的工作,反抗就是我娇气的问题。不知不觉已经周三了,提起精神想做一顿饭,打开柜子,菜蔫的蔫,发霉的发霉。只有扔了作罢。
作了一张工作表,大大小小前前后后丢给我不多的工作,让我突然喘不过气。晚上十点五十,躺在床上正准备睡下,工作群里是让我明天早上去上公开课的通知。
胃越来越不好,阳光体育活动的那天早上,胃疼到连腰都直不起来,向领导打了声招呼,同事扶着我去了她的房间,我们准备吃些饼干垫底,刚拆开袋子,把饼干放在嘴里,同学敲门进来,说:老师,x老师让你去拍照片。
我放下手里的饼干,起身,出门走到阳台边,低头看着小小操场上的三个人。一个在记录比赛分数,一男一女,两个人背着手站在操场边上,看着,笑着,说着。
灼热的阳光直射在我得脸上,捂着刺疼的胃,没有一丝丝征兆的,就算咬紧嘴唇也没能阻止那滴眼泪,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我却由内而外的觉得冷。
后来这冷,更加坚硬,更加锋利,以至于后来淡了苦涩,满是可笑。
那天,一场投篮比赛重赛了三场,因为女老师班上的孩子没有得到第一名,她提出投篮的姿势不对,重赛了一场,又输了,她不满意,提出再赛,无理的要求一次又一次被允许,直到精疲力尽的原冠军输给她班上的学生,方才作罢。
下课放学,搭伙做饭的这一男一女两位老师房子里已经传出饭菜的香味。平常和我们相见也不说话就连一个笑容都吝啬的两个人,此时拉紧窗帘关上门,有说有笑。
余下的我们,满身疲惫的各自走进房间,心中各有各的苦涩滋味。
朋友都说:谁让你们不做饭,自己作死。
其实说的也没错。
但我也懒得做反驳。
他们或许永远不懂这种感觉,刚来的时候,把全年级基础最差的班给你接手,你耗尽了所有的精力,把这些孩子,从二十分,提到五十分,再提到八十分,到学期末,本觉得,应该会得到一丝话语的表扬,但实际,连一句辛苦了的安慰也没有。优秀教师、班主任总是他偏心的人,他俩美好的吃着米饭,吃着花式炒菜炒肉,小冰箱里冰镇着西瓜。并没有告诉我们关于评优选先的事,两人便在表彰大会时衣着光鲜的站在领奖台上,抱着自己给自己的证书。
那一瞬间,我只是觉得我们每天的努力和付出,就像个笑话。
早晨没有上课,全校吵吵嚷嚷的,又在打扫卫生,我知道,后天又有领导来检查工作了。
直到检查结束,这几天,就是以扫卫生为主。
看着手里的课本,想着今天的计划又泡汤了,学生们好像挺喜欢打扫卫生,笑着追着跑着。
我突然有些想嘲笑自己,嘲笑自己,过于认真了。
说实话,我每天都有过动摇,但,当我走进教室,看着孩子们,我忘记了让我动摇的所有人和事,这是我的信仰。
入职的第二年,思想上广泛了很多,如此窒息的职场环境也不想过多投入感情。就像刚来这里,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他说过的那样,大家只是短暂的同事,之后大家总都是要各奔东西的。当然也不会再为学生不写作业气的吃不下饭,流眼泪。
想想自己也有擅长的不擅长的,无论怎样都努力活到了现在,这样的坚持和坚韧都是值得赞美。我更希望,他们能快乐,无论将来遇到什么,都能满怀信心、希望的度过,不要轻易灭了心中那团热忱之火。
现在不都在说内卷内卷,互相比,高的就自封神,低的好像连活着的资格都没了。
一堆人抱在一起,总比一个人暖和。即便社恐严重,也不妨碍我这么认为。
看着孩子,相对于成年人,他们单纯太多,不开心就板着脸,受了委屈就放声哭,即使是两人不服气就扭打在一起,第二天,还是能一起说笑着上下学。
所以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是哪一环切掉了这份纯真,以至于,再提起时,这份美好却变成了被鄙视嘲讽的词汇。
我不想知道在我的房间里有多少是标属我名字的东西。
短暂的愤恨失望之后,我依旧心怀感恩。
感谢,生意并不怎么好,却依旧坚持运营这条山村线路的司机。
感谢,周五愿意载我们回家的同事。
感谢,没有吃的东西时,不知是哪个同学放在门口的一袋土豆,玉米。
感谢,断水的时候,打开门让我们少走一段路,进到他们院子里接水的村民。
感谢,寒冬里,冰冷房间中,还有一张散发热量的电热毯。
感谢,那一箱陪着我走过一天又一天的泡面,续住了我之后的生活和遇见。
感谢,每天守在学生身边,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说笑谈论,共同度过的所有时光。
……
忘掉那些无理和蛮横,我依然不愿把人想的太坏。总是说服着自己去原谅,去迎接崭新的明天。
我总怀感恩。因为我心中总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
坚持着,让这世间看似微不足道的付出,得到被珍视的目光。
我有一双眼睛,只愿留存美好。
总是得有人看着,注目着,背负着,去守护住,作为人的温度,那些脆弱又坚韧的善意才能被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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