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

文原创｜流上云间  图｜流上云间

01

上周跟我妈说好这周末如果公司没什么事就回去一趟。

到了周五那天，因为要赶稿，我有些担心不能按时下班，中午便没休息加了会班。鉴于以前有两次因加班而错过火车，现在每次回去都莫名有些心慌。

好在当天尚且顺利，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家里离得不是很远，但每次回去都是匆匆忙忙且得提前做好各种预设。

在回去的火车上，两个多小时的空闲，我以读书打发过去，最开始读林海音的书，是几年前的《城南旧事》，中间又断断续续读了《晓云》。

火车上，我读的是另一本《春风》，林海音的文字带着孩童的稚气，也有女子细腻柔软的心思，喜欢她笔下的女主人公，独立、坚韧而结着淡淡哀愁。

偶然抬头，在窗外沉沉夜色中瞥见一束光，那是铁路巡视工作人员打开手电筒的光，他站在夜色中，不时用手电筒照亮铁轨的方向。

小小的光束虽不足以点亮所有黑暗，但却让长时间适应黑暗的人心里蓦地生出欣喜。

02

下了火车，快走到小区门口时，突然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有个人影从马路对面的暗处慢慢走出来，是我妈。

我迎上去，惊讶的问她，“怎么在这里等我？也没跟我讲一声。”

她嗔怪地说，“我给你发了信息的，你没回我啊，最近家里边修路，很多地方都封了，你看，晚上这段儿路灯也不亮了，我怕你找不着路。”

我连忙打开手机，果然妈给我发了信息，我忙着赶路，忽视了消息。

“走吧，赶紧回家，都这个点了。”妈打开手电筒，走在前面。

她的背影有些臃肿，有段日子没见，妈又胖了一些，早年的她也是很瘦的，近些年，却愈发显出老态的体胖来。

她步子很急，手电筒的光也在黑夜中急急的穿行，我快走几步，跟上她。

手电筒的光很小，仅能照清脚下的路，远处依然是浓重的夜色，但这些小小的光亮，是不动声色的温暖，它们会慢慢长成坚定的力量，穿过黑暗，披荆斩棘。

03

我们没有说话，沉默的往前走着。

独立生活后，渐渐的，与家里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从每周三次到每周一次，再到后来的偶尔想起才会打个电话问候。

我甚至开始有些害怕打电话回去，随着年岁增长，工作、感情都变成了很现实的问题。每每被妈问及，我都立马有种想要转身逃走的窒息感。

那些摆在眼前的问题，在那一刻如山石一样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要抓紧”“不然就来不及了”“太晚了”。

我知道她心里的着急，但有些事情不是我努力就能突然变得明朗的，妈不信命，我也不信，但有些事情大概总有个早晚的顺序。

这些问题虽一直存在，但我若不去过分思及，对生活也并无大碍，我还是吃得下饭，睡得好觉的。

但妈的话滚烫而灼热，像烧红的利刃，把我的生活里不那么好的一部分剜出来，丢在我面前，而那些赤裸的尖锐正是我所不能承受的。

我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消化那些话里的意义，再一点点的填满心底的那个被灼伤的空洞，继续前行。

成年后，与父母的关系发生了很大转变，我们各自想要说服对方，却又各自固执，再后来，再谈及那些话题，我们只能各自沉默。

慢慢的，我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们也有他们的，从出生到现在，我们从一个整体逐渐变成了独立的个体。

“到了”妈收起手电筒的光，在黑暗里摸索钥匙开门，我接过手电筒，照亮她开门，妈感觉到有光，回头朝我笑笑。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虽然我们都有各自的立场，虽然我们在某些事情上彼此对立，但只要对方有需要，我们始终是那个守在身后，愿意为对方照亮黑暗的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