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会辜负读书的你——
“就是呢!”张天源的老婆挖了张天源一眼,“老爷们这些东西,哪有几个实心踏地的?”筱连珠想起她跟兰文涛来往是在兰文涛和韩雪梅离婚之前这一层,心上不由一沉。
张天源立时话味儿一转:“不过,他是个共产党的干部,共产党里头,对这些事儿有规矩,谅他也不敢过大格儿。”
筱连珠叹了一口气:“说什么,我也得认了这条路了。”张天源沉吟了一下:“其实,打胎也容易。找马立生就成,人也不遭罪。”
张天源的老婆怔了,问张天源:“你咋知不遭罪?想必是你经了多少回这种事儿啦?”
“唉——”张天源不高兴地对他老婆一甩脸子,“别扯些没用的话,这正经事还愁不过来呢!”
“哼!”他老婆一哼鼻子。张天源对筱连珠说:“事情我可以办。不过可有一宗——”筱连珠等待着。
“咱们虽说是血脉相关的亲戚,可这打胎,是关着人命的大事,日后不要落下埋怨,弄得亲戚不亲,歪鼻子拧筋,那可就不相当了。”张天源郑重其事地板着脸儿说。
“可说呢!”他的胖老婆膀子一抖,颤动着身子,缎子面的袄在灯下闪着光。
筱连珠没话回,她直直地睁着没有血色的眼睛听着,沉默了好大工夫,才问:“那表哥看怎办?”
张天源像跟人做买卖似的,盘算着价码,下着狠注儿:“得兰文涛亲自来托我办这件事儿。”
“哦?!——”筱连珠抽了一口冷气,探直了身子。张天源连看也没看筱连珠,接着说:“不管明夫妻暗夫妻,孩子终究是他的,他是父亲;要不要这孩子,要他吐口才成。”
“他怎么能到你面前一一”筱连珠深感事情严重。张天源还是头不抬眼不睁:“他不亲口求我,我就不便帮忙了。”
“表哥你——”
“你知道,我不愿后首担不是。你也得替我着想啊!”听来,张天源的话满有道理。
张天源的老婆也陡然间茅塞顿开:“表妹,你表哥虑事儿就是周全,咋也不能撇了这一层呢!”别说张天源的老婆没想到张天源的用心之险,就是筱连珠,也不得不服了这个理。
筱连珠失神地扬着头,两手在腹前搅弄着纱罗帕子,在她的手下,有一个新的生命将被扼杀,她却无力去拯救。为了自己,也为了他,筱连珠不得不顺从:在兰文涛面前顺从,在张天源面前顺从。她在冰冷的生活巨掌上从小挣扎至今,世态炎凉和人生辛酸都没放过她,看惯了冷眼的人,一但成为生活的主人,开始总有一点惑然,有一点心虚。她也是如此。
她带着投石试水的小心,探寻着新生活的路,她希望靠上个有实力的人,以支持她被坎坷经历摧残得软弱难撑的脊骨。新国家给她带来了希望,带来了追求,她在喜幸鼓动下,泛起了浅薄和轻浮的欲望,铸成了眼前的现实。她怯生生地望着这个现实,盼只盼不要叫她受诳骗。她不敢替兰文涛做主,她对张天源说:“……那,我得问问他呀……”说着,眼窝儿又湿了。
“也只好如此了。”张天源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筱连珠站起来。
张天源的老婆艰难地移动着两条肥短的腿,送筱连珠出了门,咬着耳根子叮嘱着:“宜早不宜迟,过了五个月,身子可就显形儿了。要瞒人眼也瞒不过啦!”
“头一个月恶心,二一个月发懒……现在,腿上水肿,说话气短。我真担心开不了书场,叫掌盘的姜喜奎师兄看出破绽,他那个嘴,好比过风的破门楼似的,四下里都散气!”筱连珠说着,自个儿担心的。
“要不,我骂老爷们不是些东西!”张天源的老婆安抚着。楼上,传出姜喜奎醉酒后的嬉闹声。
张天源说:“姜喜奎是个粗心的酒鬼,倒不必多担心他。”三个人低声在雪里说着话儿,往大门口走。
在院当央,张天源的老婆问:“晚上还到他那儿?”
“寒葱沟出了个伤号,人来人往地找他,去了也不方便。”筱连珠回答。
“不然,就住我这儿吧!”张天源说。“可也是。让你表哥上楼,就睡我那炕上。”张天源的老婆体贴地拉着筱连珠的胳膊,“看你还是个双身子,这道儿一跐一滑的。”
筱连珠也不是头一遭宿张天源家,她迟疑起来……
突然间,一个女人排风似地闯进了天源的大门,看门的钟棠出了门房叫了几声,这人已经到了院子当央了。不知是来人心急眼不旁顾,还是因为下雪的关系,把个好大的身架骨,撞到张天源老婆身上。
张天源的老婆,肉蛋也似地滚倒在雪地里,张天源和筱连珠赶紧伸手去拽;她那一百六七的份量,要拽起来,也得好大力气。
张天源的老婆骂咧咧地跺着脚:“这是哪个瞎了眼的?”撞人的打住了脚。
他们定睛仔细一看,是宽记内掌柜、杨富宽的老婆大白梨。大白梨见撞倒了人,情知理亏,不过意地连说:“看我该死,看我该死!都是我家那该杀的——”
“哎哟,是大妹子你呀!”张天源的老婆那嘴脸,顿时从恶煞变成了菩萨,“你可差点撞断了我的肠子。咋?你怎这么得闲?这几天我就想找你。何大顺跟你家欢喜的事儿,你压压茬,定了得了。你家还要找啥样的?何大顺也识文断字,配上你家。你们还想攀高枝儿啊?啧啧!”
未完待续……
本小说背景为建国初期的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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