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味》

学生时代，每次去摊子上或门店吃早点，我都会十分欣然，觉得特别的有滋味。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家里特别穷……

我们村里的小学在供我上完一年级后，就已经濒临倒闭。父母见状，商量过后，便决定让我到外婆家所在的村子去继续上学。从此，我也就有了第二故乡。

从上小学二年级开始，我就开始寄住在了外婆家，一直到高中时代才划上了句号。我也从一介少年变成了区区青年。

五年的小学生活不堪回首。其间的种种过往我已记不清楚，只记得因为自己是外来户，同时又体弱多病，性格渐渐地由开朗到孤僻，只是懵懵懂懂的，沉默着读了一些闲书，以此维系卑微的生命。

到我真正拥有自我意识，已经是初中的事了。

小学时，我的英语一科，便已基本完蛋，所以升初中没有能考上重点，仍是在外婆家所在村子上的。我记得很清楚，这时候对于作为走读生的我而言，早饭往往就是一个冷馍头。这也导致我对于早餐无比的向往，就和以前的农村孩子总盼着过年一样，甚至超过了对早恋的追求……

一直到初三享受了蛋奶工程，以及有了一些可以自由支配的压岁钱，我这才渐渐地对早餐恢复了平常心。

等我恢复了平常心，时光也已悄悄溜走了一大截。初中三年，我的英语一如既往的烂，而且更加病入膏肓，于是中考理所当然的又没有考上重点，而且就连考上的普通高中也是几乎垫底的。可那时候的我，自己也不知为何对这一切都毫无所谓。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就一头扎进了临镇的焦岱中学。

我记得很清楚，开学报到的那天下着大雨。父亲扛着用黄色化肥袋子装着的被褥，我则背着初中时的旧书包，一起进入了很有些破破烂烂的校园。而面对如此一番场景，身为农民的儿子，见惯了农家苦日子的我一声不吭，就此开始了自己的高中生涯。

焦岱街身为镇政府所在地，又常汇集附近四镇之乡民，到底是比外婆家繁华的多。两条东西走向的大街仅管坑坑洼洼，但自有气派之处，而最令我吃惊的，便是街口的工字形中间的那一竖。而这条两边挤满了门面摊位的不足百米的街道，最吸引我的便是两边口子上的小吃店铺或摊位。

以前没见过的糍粑和凉粉，以及见过的其他小吃，种类繁多到如要仔细介绍，至少需要一千个方块字。

起初我老实上灶，最多去校门口吃点甑糕，后来在同学胡某王某和自己好奇心的带动下，我才终于霸占了这里的一个位子。

恰同学少年，全是吃货！我们每天早上都去造访那条街，大吃一顿后觉得每天都有滋有味。

日子过得如水一般平静，时间却无声无息就走到了那个必须要分别的日子。几个年人从此各奔前程，彼此鲜少联系。我直到这才发现，其实并不是美食吃起来有多美，最关键的是大家在一起时的氛围……

高中是舒服，高考可就垮了。我虽然文科三门以及语文敢和重点高中学生叫板，但就像木桶理论说的，决定结果的往往是最短的那块木板。英语和数学再一次把我送上孙山。

我自知自己积重难返，补习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于是就再次“顺应天意”，辗转来到了白鹿原边上的狄寨，成为了汽车学院的一名学渣。

狄寨这个地方，是狄青当年抗西夏练兵的地方，又有窦太后的陵冢，说起来也是风水宝地。只可惜当时我便已是资深宅男，到底只去过窦太后陵一次。其余的时间要么泡在图书馆，要么就是在宿舍和室友玩斗地主。吃饭基本都是在食堂两下解决。也是从此时开始，我渐渐地开始不再吃早点。

一则是晚上看小说太贪，第二天起床困难，二则是因为学校的食堂伙食贼差，而外面的巷子里又是一口早餐一口苍蝇。三则是我已经完全放飞自我，整天特立独行，觉得随大流去吃早餐不够另类。四则是因为嘴被惯得越来越刁，觉得吃的不够滋味……

彻底的结束学生生涯后，我在家折腾了大半年，眼见参军已经成了一种奢望，最后辗转就去了东北投亲。

东北和西北差异是全方位的。语言，习惯，甚至服饰都有很大的区别。饮食方面也是如此。东北菜味道还可以，最具特色的是量很大。对此，我倒不觉得是东北人比西北人豪气，而是东北比西北富。

也是折腾了几番，然后在东北之最南端，我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店小二。饭店里晚上忙到很晚，因此早饭基本上不存在，到十点左右直接吃午饭，我将之戏谑为早晨从中午开始。吃的虽然是简简单单的碴子粥，拌凉菜，玉米饼之类的东西，却使我觉得在清淡之余别有一番滋味。也导致我后来辞职荣归故里后，反而有些不喜欢西安的重口味。

我前脚刚走，新冠疫情就开始严重起来。在家读书写作，好不容易熬到了四月中旬，才得以下西安求职谋生，准备干外卖而被人套路，准备做网优又自问没有那个金钢钻，想着索性去给人当保安，差点被拐去新疆，一直折腾到五月下旬，我才到了比亚迪口罩⺁，成为了3818337。

白班时间紧，没时间吃早餐，我也不想吃，上夜班时却必须吃早餐，否则饿着睡不着。于是每天都大吃特吃。几乎天天是一屉包子，一碗米线，别说滋味了，吃饭简直快变成了一种刑罚。每一口都艰难无比

比亚迪口罩厂活计轻松，漂亮会聊天的妹子又多，我以为我的机会来了，结果国内疫情缓解，美国佬又看不惯我们了，以质量问题为借口退单，导致我的梦刚开始做就结束了。干了差不多三个半月就又回到了老家。

我很不服气被清退，在家休整到十月底，二进宫又来到了比亚迪高新厂区。

从3818337变成了4079543，我的生活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只是枯燥乏味感日盛一日。每天都很煎熬，什么也写不出来，吃饭也就胡乱对付，自然更加无味。

离职成了必由之路。所幸一切都十分顺利。再回到家时已是年关将至，突然就又有了灵感，原本疫情中写的小说正待继续，怎奈诸事纷扰又成空谈。思虑过度导致身体不适，三月中旬才又开始准备变身打工人。这次试着想搞快递，结果又没能下决心，最终来到了康师傅。

在康师傅的打工生活，比在比亚迪也强不了多少。我由此对于生活便更加迷茫，纯粹是靠意志在坚持上班，然后自嘲为了区区几千块钱，竟然就成了奴隶。

现在每天早晨我又开始按时吃早餐了，可是却更加无味。虽然伙食标准比当年提高了不少，可我还是怀念当初的日子，怀念那些已经永远回不来的，每天都有滋有味，只属于青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