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请好假,尚未规划行程,他便央我替他回一趟老家。仿佛顺路,未及思索,就轻声应和了他。
他很感激,早有预备地掏出一张老旧的纸片,纸上写着地址和联系方式,再三拜托,请我一一访问。他又写下一些当地名吃和旅游景点,算是给我的一点福利。最后,他嘱咐我,到他家里去住,陪陪他的父母。
高铁画出的速度,渲染的风景都不尽相同。某一个节点,略过的某一棵树,似乎多次见过。似乎一词,是因为之前每次见它,都脱尽了叶,都长满了雪。
推开他的家门,他的父母既惊喜且意外。热情地张罗着我爱吃的饭菜。而后一碗落脚面,竟与我个人的小迷信暗合。不禁有感于他的细心与周到。
他的母亲给我铺好了新床单,搬出了新被褥,泡了一壶茶,削了一颗苹果。我知道他从不习惯于喝茶,也不怎么吃水果。但他却不知道我也不习惯于喝茶,也不怎么吃水果。他的父母待客有道,我也只能客随主便。他的母亲细致地问我近况如何。偶尔打开回忆,才断断续续地聊到他和他的故事。
他说可以沿着京杭大运河走走,看看古老的繁华。我有心融入这份热闹,却不想他写错了地址,使我错过了回忆,步进一片寂静。
他说家乡的糁汤最具特色,入口难忘。我按照他的笔迹找到店铺,排队间香气扑鼻,猜想他说一顿喝下三碗并非虚言。只是又想起刚拿到的体检报告,不甘心地离开了队伍,去旁边店铺叫了一碗白粥,十分健康地辜负这眼前的一切色香味意形。
我不再想惊扰他。漫无目的地打开各类检索工具,找美食,找美景。我在天津这样,我在西安这样,我在陌生的地方都这样。那些林林总总的美食广场和购物广场,就像没有墨粉的复印机印出来的最后几张纸,大体雷同,大多雷人。城市的印记愈发浅淡,就连这里也未能免俗。
他口中的姥姥姥爷爷爷奶奶都是精神矍铄。我见到的却都垂垂老矣。交谈中,发现他们或多或少的做了一些手术。他们说,手术成了他能回来看看的不多地理由。
这是我替他回家的第十个年头。每一次回家,都匆匆忙忙,像极了一场例行公事的出差。他是那个高中毕业的甄呈。我是迫近而立的甄呈。
半生故乡人,半生故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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