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威海市政府往东,沿着海边的清幽狭窄的公路向东北方向前行,大约五分钟车程就可以抵达一片脱离城市喧嚣的人间仙境。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记载捕鱼人迷路误入桃花源是这样的情景: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对,就是这种感觉! 我们沿着主干路,驶过海云天(酒店)以后,就迎来一个下坡俯冲。眼前就像展开了一副立体画卷: 蓝天接着绿树,绿树映着红瓦,绿树、红瓦又掩映着其间影影绰绰的白色小楼。它们都依着山势,随意的,懒懒的分布着。谁也不想抢了谁的风头,谁也不愿过分亲近谁。就像是喜欢独居的隐士,各自保留着自己的清高和风雅,相互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使人分不清是树在为小楼做绿化,还是小楼在为树做点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借我一片红瓦,我送你一方绿荫,你撑起一片蓝天,我立地为一座楼阁。如此浑然一体,和谐美好。
路右侧是一片开放式的美丽海边公园-海源公园。这里,一年四季各种观赏型树木都在忙活着把自己最美的方方面面向我们展现。
早春时节,最嫩最嫩的鹅黄新绿启开了尘封冰冻的大地,纤细的小草芽儿使劲儿吹起了起了新一年的号角。这微弱的声音唤醒了迎春,连翘,它们用最亮的黄来表达最鲜活的生命力,它们用小小的喇叭将春的信息继续传播。
玉兰听着,积聚着力量,它终于有一天有足够的底气冲开毛茸茸的绿色小苞而绽放,于是满树的花,满眼的美,满心的欢喜。无论晴雨,在这段日子里,公园始终有粉的“霞”,白的“云”。春的大幕已拉开,玉兰们作为管弦乐队的第一组以震撼的气势登场。
公园里热闹起来了啦!矮的灌木,高的树木,新的小树,老的大树,大家都粉墨登场。
桃花呀,梅花呀,李子花呀,大家争着开满枝头,真的是没法用文字来表达的各色粉的美好,让你刚觉得这朵花的颜色恰好漂亮,马上又觉得那个粉色美的更加恰如其分。这个粉色青涩俊秀如少女,那个粉色妖娆性感如少妇。
即使颜色完全相同的,也因花的单层多层不同,给人带来视觉上的不同美感。在我看来,梅花是开的很用力的一种花,它们原本花型已经很美,它们原本已经有那么多层的花瓣,它们原本已经有那么多样的美丽的颜色,可是却仍然坚持着要开满枝头。它们是花里面真正意义上可以称得上开满枝头的花。因为即使是只有几根纤细如筷子,身高如幼童的枝条,上面也是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的开满了花。它们挤得密不透风,你踩了我的裙摆,我遮了你的水袖,你挤了我的玉手,我碰了你的香肩。好似都在争着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又似在齐心协力跳一曲最精彩的集体舞。
稍晚些就是樱花和海棠花的天下了,或许怕游人淡了小草的平淡,乏了迎春的娇弱,倦了梅花的热烈。亦或许是花性使然,樱花开的不那么张扬。不是说他们不努力多开花,而是即使是满树满树的花盛开,也不会让人看到它的刻意。有句话说的好,可以看到的努力都不是真努力。可能樱花对此理解最深。所以,当它们选择怒放时,会用淡雅的颜色来中合绽放的力量。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樱花应是外表柔和又充满智慧的人的代表。会不会樱花的祖先是受过道家文化影响和熏陶的呢?亦或是樱花家族精通绘画,懂的留白的魅力,用颜色的淡化和缺失当做整体美感的留白之笔。还是樱花是懂的表达的技巧,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策略。总之,樱花于我,是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完美代表。
当公园里樱花和海棠花谢幕,接下来就有各色的小专场了,毕竟春才是花的天下。可是专场也会有专场的精彩。它会让人有时间去慢慢体味各自的美,而不会像春天那样应接不暇,被一大波的美包围着有些透不过气。
初夏时节是蔷薇花,映山红和金鸡菊的专场。海源公园的北侧小山坡种满了映山红。对于映山红的欣赏,我觉的远观最佳。因为单看它的花朵真算不上惊艳。但是远远看去,于蓝天白云之下,于碧海清波之边,这片跳动着生命活力同时又有种悲壮的花海既给我们无限的力量又给我一些神伤。
映山红的旁边,在视线所不及之处,是一座修建于地下的一站华工纪念馆。每当我看到这片映山红,我的脑海却关联另一幅画面:衣衫褴褛的人们,背着简单的行囊,从这里乘坐小船离开故土,再在某地转乘大船,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干着最苦最累的工作,受着非人的压迫……
据说夫家大伯就是从这里离开威海的,中间的经历不得而知,只知道辗转几地,最终客死在加拿大。他算是幸运的人,因为他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里幸存下来。他又是不幸的人,当他迟暮之年,只能在大洋彼岸远离故土的地方长眠。
记得得知大伯去世的消息,小叔带着几个晚辈在海边烧起了纸钱,对着海的那边,为老人送最后一程。小叔说,大伯当年是从这里乘小船离开的,我们还像当年一样,送他老人家。只不过,这一次,是永别。我没见过大伯,从亲疏来讲,谈不上什么感情。可是,我依然可以感到浓浓的悲伤,或许此时,大伯在我心中只是一个符号,而我于他,也只是一个符号。但是相同的是,这都代表了亲情,是没有血缘的亲情,是山水与时间都无法改变和割舍的亲情,是千千万万老一代华工或者远洋漂泊人与晚辈之间,是海外华人与国人之间的亲情。
这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啊,是先辈们的劳动,心血和汗水,是血浓于水的牵挂。
北坡的映山红映着海水,东边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座小岛,小而出名的岛。不是所有的岛都叫刘公岛,对!这里记载着一段屈辱的历史,这里发生过一场悲壮的战争。在威十几年,我去过三次刘公岛,一次是带学生去,第二次是陪朋友去,第三次跟随女儿班级参加游学活动。说实话,我不愿意去,因为太沉重,是我心无法承受之沉重,但是下一代的教育要做,孩子们不了解那段屈辱,如何知道珍惜当下的和平,如何知道强国,强军的重要性,如何知道爱我们的祖国,如何知道少年强则国强。
这一年一度盛开的映山红啊,是在提醒着和平盛世中的我们: 曾经那么多人流血牺牲,曾经这片海域一片殷红,每一个于此地工作,生活,游历的人,昨日之事不可忘,今日之时倍珍惜。
蔷薇,月季不是海源公园的招牌,但是当你在每年的六月初来威海,走到一个幽静的海滨部落,这里高级宾馆聚集,这里有两个离的很近的小海湾,一个在南,作为渔港(充满劳动和生活气息,在公园沿岸的地下有鱼市),一个在北,是有沙滩的精致小海湾。这里的道路曲折起伏,两边见不到摩天大楼,而是以低层建筑为主,这里马路两边都是一墙一墙的各色蔷薇花,月季花,让你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个“大花园”,那么恭喜你,您已经进入了半月湾风景区!
海源公园就似半月湾风景区的前厅,连接前厅和“后室”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沿着海源公园的步行路,顺着海岸线方向走就可以。走过大理石路,木栈道,我们再爬石阶,木梯,一直往前走。
如果您第一次来的话,真的不知道下一个拐弯以后又是哪里,因为我们的目光所及,看到的都是很短的路程。路的右侧永远是大海。移步换景,渔船远了,刘公岛近了,又远了。
前面一个松树任性的斜伸向大海的方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地位,此时此刻,若想从此过,必须谦恭弯腰方可通行。
刚过一关,眼前马上又是陡峭直立的峭壁,只不过,此时我们是站在峭壁顶端的,可以想象的到吧?棕黄坚硬的岩壁下碧蓝的海水不断的撞击岩石,每一次都激起朵朵白色浪花。
海水啊,每一次击打岩石,都粉身碎骨,可是我们从来没有看到它放弃过,而是见它马上再次进发。我们在笑吗?就像当年曾公年少夜读时那个梁上君子一样,笑他的笨,一晚上背不过一篇文章。笑他痴,这么久背不过还不放弃吗?还是我们在崇拜,崇拜曾公成年后作战九战九败,却写下了九败九战?如何看待一件事,真是见仁见智。我们用我们的眼光去看水,用我们的阅历去解读水,总有管窥蠡测之嫌。走出狭隘,来自远古的一段话给我更多的启迪“上柔若水,水滴至坚皆可穿;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上智若水,水处众人之下而不卑.”
峭壁北侧不远处是几间红瓦房和通向那里的黄土小径。当是到渔家了吧?我们正为着淳朴的气息而兴奋时,忍不住加快步伐,到近前却发现并不可直达。就像我们把理想描述的那么美好,但是却从未一步直达一样。目光是直的,脚下的路是弯的。
我们还是盯着这红瓦房,想象着里面的渔夫,渔网和收获,不注意脚下的路到底如何千曲百转。到了,终于到了!我们之前所心心念念要看的红瓦房和通向那里的黄土小径上被一条彩带隔开。看样子是不欢迎陌生人随便造访之地。目光从三间红瓦房移开,眼前是异常宽阔平坦的大马路,远处还可以看到新的一湾碧蓝。哦!那就是半月湾啊!
心也瞬间像打开了一扇大天窗,敞亮起来。宽阔的马路,和广阔的视野给人带来无比的轻松之感。
沿马路往前走,先是看到红色尖顶欧式建筑群落,错落有致,如果整点的话,还可以听到传的很远的悠扬的钟声,寻声望去,你可以在西北方看到高耸的钟楼。正北方则是弯如半轮明月的半月湾。碧蓝的海水,金色的沙滩,蜿蜒的木栈道配上这尖顶欧式建筑群和钟楼,总让人不由得有种穿越的感觉,这不是某个欧洲小城一隅吗?
天空有它的清澈,大海有它的湛蓝,异域建筑也别具一格,如果只有这些,那么是不是还缺少一些生机。再往前走几步,心中顿时有种沸腾的感觉,那么热烈,那么奔放!
我看到了,不!是它们一下子涌入我的眼帘。那是一大片金鸡菊。那耀眼的黄色带着生命成长的动感,那片黄色的海洋在风中起伏,花仙子随风摇曳。你们是上帝派来的精灵吗?你们是要给人注入活力的吗?
海子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多么优美的语句,多么唯美的境界。可是海子却走了。我想知道,海子是不是很喜欢海,他是不是曾经住在海边,他有没有和大自然对过话。如果,如果他曾被一大片金鸡菊包围着,感染着,他会不会坚强的活下去?
这世上的路,这世上的地方,脚所无法丈量触及之处,目光可以抵达,目光无法抵达的,思想可以触及。天行健,地势坤。脚踏这片大地,我们在冥思中真的有太多的感悟。
一方山水,润泽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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