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把人家店里面快过期没卖出去的东西给换成新日期的,那些快过期的咱俩给带回来,交给上边统一处理。咱不能让店家赔钱是不是。人家卖你的东西,过期了还卖不出去,你又不给人家换新,人家赔钱了以后谁还进你家货?”
“哦,哦。这样啊。”
石师傅的话不多,送一上午的货他除了给刘年说要搬那种产品,哪些产品什么日期前的需要更换,让刘年看一下后边有没有车就没有说再多的话。搬了一上午刘年最大的收获是能够区分各种伊利QQ星。伊利QQ星是一个大系列,“小白”是儿童成长牛奶,“大白”是伊利QQ星原生DHA纯牛奶,“小熊”是伊利QQ星营养果汁酸奶饮品,一般是草莓味和香蕉味的,“小蓝瓶”是伊利QQ星营养果浆酸奶,只有草莓味的,它用的是进口奶源和果浆,所以价格是最贵的。卖的最不好的就是“小蓝瓶”,基本上每家便利店都有几箱落满灰尘的小蓝瓶。刘年最大的损失是烂了一条裤子,他穿的是一条已经穿了两年的棉麻九分裤,这条裤子本身很薄,经过两年的摩擦和洗涤愈发的薄。裤子是瘦款,刘年吃胖了,裤腿有点瘦,在反复的上车和下车拉伸与收缩中,右腿的裤腿终于经受不住折磨,烂开一个小口。起初刘年没有在意,觉得烂一个小口并没有什么,在后来的一次上车中,小口再次撕裂,扯开一个十厘米的大缝,破洞裤还时尚呢。刘年依旧没有在意,裤子忍无可忍,在他抱着一个箱子往下跳的时候给出最后的警告。落地的那一刹那,裤子从小腿一下子崩开到大腿根,露出灰色的内裤。他感到一阵凉意,他拿箱子挡住自己裸露的地方把箱子送进便利店后飞快地爬回车上。石师傅回到车上忍着笑问刘年怎么回事,他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烂了。石师傅开车在附近帮刘年找了家服装店让他买了条新裤子。他挑了条七分牛仔裤,牛仔裤这么结实,肯定不会再烂了。于是刘年一分钱没挣到先赔进去几十块,心疼得他不得了,这可是三天的饭钱。
中午十二点送货到长垣一中附近,长垣一中周围有五六家便利店需要送货和换货,而且都需要送很多货。尤其是长垣一中北门的那家便利店,一口气要了五十箱优酸乳和三十箱纯牛奶。店主人要了八十箱还嫌不够,一直磨着石师傅想多要二十箱优酸乳。店主说夏天优酸乳卖的非常好,过两天一中就放假了,每次放假再开学优酸乳和纯牛奶都卖脱销,别说五十箱,就算再来五十箱也不一定够卖。石师傅不为所动,一次又一次拒绝店主。店主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姐姐,处处散发出年轻女性的魅力。刘年心想石师傅的意志力好强,三十多岁的男人对二十多岁的女生应该是没有抵抗力的,可石师傅偏偏抵抗住了,而且抵抗得密不透风。刘年绝对抵抗不住这么可爱的姐姐,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沦陷,满口答应下来。他明白石师傅的做法,饥饿营销,明明仓库里还有那么多的优酸乳,故意不卖给人家,还要装作库存紧张的样子,让店家和顾客渴望着优酸乳的到来或是尝试伊利其他产品。
长垣一中南门对面是锦绣钻石城(一个小区),钻石城门面房有三家便利店和两家烩面馆。石师傅说钻石城的三家店都有不少货要调,尤其是西边的振国便利店,当时为了支持石师傅完成小蓝瓶的业绩,一口气进了不少小蓝瓶,顺带还进了许多的小熊。根据前几家“小蓝瓶”和“小熊”的售卖情况,刘年大概能猜到振国便利店八成也没卖出去多少。石师傅原本打算带刘年先在钻石城的烩面馆吃完午饭再继续工作,可人算不如天算,钻石城整个小区都停了电,因为用电过度,变压器不堪重负出现问题。没有电,饭馆什么饭也做不成。“你看咱俩是先干活还是换一个地方吃饭一会儿再回来?”尽管刚刚相处一个上午,但刘年逐渐发现石师傅对自己从来不摆师傅的架子。和自己说话从来不大呼小叫,一些完全可以他自己决定的事,他总是会和刘年商量一下。刘年感到石师傅并没有把自己当徒弟,而是当作一个年龄较小的朋友和同事。
“先干活吧,干完活再吃饭。”既然赶到这个时间点上,不干完活再吃饭刘年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可要想好了,这三家店咱俩可得忙两个小时。”看得出来石师傅想先吃饭,吃饭在他的观念中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不吃饱饭怎么能有力气干活?
“嗯,想好了!”刘年很坚定。
工作量极大超出刘年的想象,他提着一箱又一箱奶制品来回穿梭在门里门外。横着三排,每排摞三箱,他也不知道排了多少列,振国便利店门前摆满伊利的产品,就这还没摆完店内需要调换的产品。和盖楼一样,地面没空间就向上发展,刘年使箱子向上发展了两层才算使所有箱子居有定所。搬东西时老板一直站在门口,眼神随刘年的进进出出飘来飘去,生怕刘年会偷他什么东西似的。这是家夫妻店,男主是站在门口像监控一样盯着刘年的人,女主人一直坐在柜台前,她在看一本书,时不时地抬头冲刘年笑一下。“这男的是怎么娶到他媳妇儿的?”刘年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发牢骚,“他媳妇也是瞎了眼,嫁给他。”男的名字叫振国,长着一对老鼠眼,鼻梁高高的,嘴唇厚厚的,笑起来五官扭在一起,满满的透露出奸诈。他笑起来黑中夹黄的牙齿也露出来,这是长期抽劣质烟形成的。刘年只看了一眼,胃中的酸水直往喉咙里涌,努力克制嘴里的酸涩,他按着自己的胃把酸水又给咽了回去。振国笑眯眯地从门口走向刘年,从裤兜挑出一支烟递给刘年。刘年瞟了一眼,好像是比红旗渠还便宜的烟。刘年回拒了他,他没有继续让烟,把烟又放回裤兜开始点货。刘年不想太靠近他,走到西边台阶的尽头,坐在台阶上打开手机刷B站(哔哩哔哩)。看鬼畜也只能看标清的,流量得省着点用。刘年叹了口气,套餐不敢开太贵的,两张手机卡,实在养不起,什么都贵,就命便宜!
“青年!”石师傅一手托着一个包子,“先吃个包子垫垫。”石师傅把右手的包子递给刘年,左手托着的包子被一口咬掉一半。“你去车里把咱们的优酸乳拿出来,我再去拿两袋方便面。”
包子是自己包的,形状很难看,但皮挺薄,可惜的包子已经凉了,皮有点硬。刘年把嘴张到最大咬了一口,咸,真咸,咸得他想骂娘。他使劲把包子咽进去,朝自己咬的那个大口看去。粉条占了三分之一,没有肉,只有鸡蛋,鸡蛋还少得可怜。自己吃,又不是用来卖的,还放这么少鸡蛋。他嫌弃这个包子,其余大约三分之二的馅是绿绿的菜,不是韭菜,韭菜不会蜷缩成一团。就着优酸乳,刘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了这个包子。石师傅从里面拿来的方便面也使刘年为难,方便面是甜的,外表涂着和雪米饼一样的糖。吃了十几年方便面的刘年被甜方便面惊到,原来方便面还可以这个味道,这么难吃。天方,大豫竹,魔法士,小浣熊,脆司令……无论哪种方便面,只要是咸的,只要是干吃的,都没有难吃到这种程度。被牙齿磨碎的面条再次回归面粉,面粉和白色的糖粒粘满刘年整个口腔,残留在口腔内的优酸乳和唾液混和在一起,形成黏黏的液体。黏液体裹着面粉和糖粒,在嘴巴的开合中形成一张网,藕断丝连的网。这张网太密集,堵住空气的流通,同时弄得刘年口腔发痒,逼得他不得不以咳嗽来缓解这种痛苦。他爬上车,只剩下最后一盒优酸乳,他咬咬牙,拿过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吸了半盒才好受过来。
“小蓝瓶”这些小箱的饮品六箱装在一个大箱里面,包装小箱子的大箱子振华便利店的老板全部都要。不但要,还要四个角全都拆开展开后给他铺平叠在一起。老板娘劝老板说他们可以自己拆,不耽误石师傅的时间。老板依旧摆出他那标志性奸诈的笑,说石师傅专业,让石师傅拆。可事实上大箱子都是刘年拆的。
钻石城三家便利店的活干完后来到下午三点,此时还没有来电。石师傅只好带刘年又回到长垣一中的北门,两人新史记麻辣烫落脚吃饭,新史记麻辣烫不是自己选菜,然后再交给店家煮的麻辣烫。它只有老式麻辣烫一种麻辣烫,其余有黄焖鸡米饭,记香来牛肉面,记香来茄汁面,黑椒牛肉饭,香菇滑鸡饭等多种菜品。石师傅点了两份老式麻辣烫,老式麻辣烫里有河粉、海带、面筋、土豆片等,没有肉,一点肉都没有。
“要酥饼还是要白饼?”石师傅问刘年。
“要白饼吧。”刘年说。酥饼两元,白饼一张。
“去拿两瓶喝的。”
刘年拿了两瓶农夫山泉,农夫山泉是这里最便宜的水。老式麻辣烫九元,白饼一元,农夫山泉两元,一共十二元。超过餐补了,刘年有点心疼。后来他后悔自己没有吃好点,事实上不管徒弟的吃饭还是喝水,都是由师傅掏钱,他是吃完这顿饭才知道的。“没吃好点真是亏大发了!”刘年抓着自己的头发嘀咕。
麻辣烫很烫,白饼很干。石师傅似乎不怕烫,也不怕干。他挑出来瀑布般的河粉,一口气吸溜进去,白饼也不撕开,整个饼往汤中一泡,待白饼吸收了汤汁变成红色,三口并作两口咬下去,再嚼上五口八口,一个白饼就这么进了石师傅的肚子。麻辣烫烫得刘年无法下口,他也想像石师傅一样直接把瀑布吸进去,可嘴唇刚碰到瀑布便烫得他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他轻轻挑出一条河粉,吸满一口气,鼓着嘴巴把气流缓缓吹向河粉,河粉像小河一样在空中蜿蜒。一口满气吹完,河粉凉了,可沾在河粉上的汤汁也蒸发完了。没有汤汁的河粉没有一丝滋味,这时夹着河粉在汤中迅速过一下再捞出来,时间千万不可以太长,时间超过三秒,河粉会再次烫的难以入口。白饼刘年要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泡进汤中,像石师傅一样的话刘年会噎到自己。当他吃到第四条河粉时,石师傅已经全部吃完,汤也喝的一点不剩。刘年着急了,把正在吹着的河粉丢回碗里,扒拉出海带,土豆片,生菜这些凉得快的东西往嘴里送。他一边扒拉,一边摆动舌头,他不得不用和小狗一样的方式散热。石师傅让刘年别急,慢慢吃。刘年没有减缓吃饭速度,他突然反应过来,吃得快节省的是自己的时间,早点吃完,可以早点干活,早点干活,可以早点下班,早点下班,可以早点回家。一想到回家,刘年把手中的半个饼全都塞进嘴巴,扔下筷子,含糊不清地说:“石师傅咱们走吧,我吃饱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