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g.haomeiwen.com/i5499411/2abf065fae8e0acb.jpg)
1
年初的时候,已经被告知。爷爷可能坚持不了很久了,对我们来说92岁是个长寿的年纪。那个瘦的只剩皮包骨、内脏多处溃烂的老人蜷缩在炕里,呻吟着,忍受着。好多时候已经快不行了,叔叔们背到医院,费力抢救回来,又背回家。爷爷不愿在医院里面,他说死也要死在家里。大爷、叔叔们还有爸爸轮番守着,一刻都不曾放松。
也许那个时候他们自己又是都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有什么意义,可无论是谁都不曾想过放弃。那个时候爷爷在想什么呢,他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偶尔迷糊的支支吾吾,除了奶奶,没人知道他究竟要什么。他是否也在恐惧,恐惧死亡来临的无能为力,还是一辈子已经值了的心安。
以前总觉的死亡离我很远,远的就像电视中的社会新闻。自从爷爷病了,我对死这个字或多或少都有点敏感。
2
也是在这一年,同事的爷爷才60多岁,身体一直很硬朗,打工时突然晕倒,脑出血,在ICU抢救两天,终究没能挽回。
“这才60多岁,挺年轻的”
“要我说,平时不生病的人,这一有病都是大病。”
朋友的姨夫是个性格脾气都很好的人,在厂子里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平时很少下到基层,那天临时下去,看到机器坏了,就帮忙修理,却没想到出现意外,零件迸出直接击穿心脏,当场就没了呼吸。
“可惜了,人这么好。”
“恩,平时家里什么活都他做,从来不让我姨沾手。”
“唉,你姨怎么活的下去。”
也许只有至亲的人才会声嘶力竭,伤心欲绝。
而对于陌生人,只不过是当时的感慨、当时的惋惜,过后,没有人真正关心那些悲痛的人怎样活下去。
3
那时我们内心都做好了准备,只是在想那个结果到来的时候不至于那么措手不及的狼狈。可生命最难过的地方难道不是只能无奈的眼睁睁的看着,明知会怎样,却什么都做不了。那应该是从小到大最沉重的一个春节吧,爷爷那个屋子静的让我觉得有些害怕,没有扑克声、没有笑声、没有大的说话声,爷爷的咳嗽声和卡痰声大的振的心脏有点疼。
风水先生总在说,就这两天的事,就这两天的事。生死都是人生大事,可等待死比等待生残忍的多。
眼看着,心绞着痛,却只能眼看着。
有时候我在想,手割个口子,膝盖卡破皮都会疼的我支哇乱。每天只能喝一点稀豆奶,肺子几乎全部烂掉,那该会有多么痛。可爷爷都在那咬牙坚持着,其实我也不知他究竟是对生的渴望,还是他希望活着的人以后都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个年。他好像每天都要离去,但好像每天都不曾撒手。
2月15号,农历初十九,这个年过去了,而爷爷再也撑不住了。没有挣扎,没有说什么,几刻没有咳嗽,然后悄无声息地告别这个世界。
4
节哀顺变,《礼记·檀弓下》:“丧礼,哀戚之至也;节哀,顺变也。君子念始之者也。”
抑制哀伤,顺应变故。
我们那么冠冕堂皇的安慰别人的时候总是那么置身事外,我们总是让别人做到,可回头看看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能为力的那个人。
印象中,爷爷的背一直是弯着的,早已直不起来,长年佝偻,只能侧身睡觉几十年。凉席上安安静静的爷爷平躺着,二娘说,人死了,身体就打开了。爷爷,平躺会不会舒服些。爷爷的脸擦了粉,抹了口红,精神极了。听说爷爷年轻的时候长的很帅,当时农村相亲时候并没有问年纪,奶奶只是看了照片就同意了,而爷爷整整大了奶奶一旬。
爷爷被送走的那个那个早上,奶奶并没有出屋,一个人坐在炕上。那天天还没有亮,在门口磕了头,看着盖棺定论。我们这些小辈的女孩子并没有让跟去,看着渐行渐远的人群,慢慢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结束了。
回屋的时候,奶奶问我们
“走了吗?”
“走了。”
奶奶眼泪哗的就留下来,边擦边流,却好久没有擦完。自始至终,奶奶没有哀嚎一声,就只是默默的,默默的。
可我们都知道,那一刻扮演着的大家长的她心里无比沉痛,相伴快七十年,从此天上人间。
5
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无论是我还是亲人们都信仰这种归属感。
而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只是早晚不同,排着队的来,排着队的走,兜兜转转,这一世遇到,下一世依旧会遇到。下一世不一定记得,可那又怎样,我们总归相信缘分的奇妙。所以,麻烦你,下一世依旧给我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做爷爷,放心,我依旧是那个孝顺的孙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