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徐行

第二次龙脊行走。

这条位于香港石澳云枕山的远足道，山脊起伏如龙腾，故名“龙脊”，被外媒评选为全球最佳远足步道之一，景致旷远怡人，值得步步重温。

上次是独自前来——那也是我头一次独自行山，可谓顾虑重重。

提前数日查看攻略，前一晚细细备好行囊，出发前犹豫再三，带着几分后悔反复思量：又爱迷路又怕虫子的我，为啥要独自去行山？

终于出发了，地铁没搭错，小巴没坐反方向，一路走一路密切关注路牌和距标柱，谨慎得不得了。

特意穿了长裤，因为怕虫子从地上跳起来；特意戴了帽子——向来不戴帽子不打伞的人，戴帽子的原因只有一个：怕虫子从树上掉下来。（虫子们估计想说我们就想自己待着才懒得理你。）

全程走得飞快：路牌上说需两个半小时，我提前四十分钟便走完，就跟后面有狼撵着似的——因为那天是周五上午，整座山几乎遇不到人，好怕野猪出来拖我。（野猪们估计想说你那么重我们也拖不动你啊。）

这次他在身边，绷紧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漫步徐行，花鸟草虫皆景，海风山风满怀，别有一番情趣。

一路彩蝶相伴。

就算是对蝴蝶并无兴趣，也不得不惊叹于它的美——各种大胆的配色，各色蹁跹的舞姿，盘旋，环绕，颤颤地稍加逗留，或是傲然滑过视野一去不回头……

仿佛在炫示，又仿佛只是最朴素的表达：关于飞翔、关于美丽、关于短暂、脆弱、生与死，它们都有话要说。

仰头，离鹰好近！

那是全然不同的盘旋：没有一丝炫耀，只有至简的姿态——只是飞，以飞翔为最高目的和最大享受地飞，飞，飞。

仿佛在说：天空是我的，大海也是我的；又仿佛在说：只要还能飞翔，我就是我的……

不过，仰头的机会不多。

港岛径第八段（龙脊段）这8.5公里，很少平整的道路，也少见石阶。

虽然算不得陡峭，但是高低起伏的路径大部分由尖斜歪倒的乱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组成——需见缝插脚、眼疾脚快才行，稍不留神便有倾覆之虞。

却永远不乏惊喜——泉水叮咚，于幽静处作珠玉响，泠泠有声，沁人心脾。

水质虽不及港岛径第一段（太平山顶段）山泉鲜甜，亦足以解人焦渴。

浅浅溪流映照着阳光的影子，又将其投上树干，那树便活了似的，给人妩媚梦幻之感。

有他在，旁逸斜出的小径也敢踏足。

拨开几乎有一人高的杂草，跟植物借一点儿空地，向更高处去。

耳边呼呼的风声穿过枝丫，带着轻微的嘶鸣音。崖边松枝，每一条细长的针叶都朝同一个方向用力伸展。

我们久久地停在那里吹风，渐渐感觉仿佛被某种轻薄的流体裹住了，有失重的感觉，像凝固在时空里的琥珀。

忽然细雨蒙蒙。还是迈步向前行去。

就像刚才烈日中一样。

穿林打叶声是另一种动听。

今天不戴帽子，也敢慢慢走，轻言慢语不需多，想说便说。

何须吟啸，只管徐行——与你徐行，渐行渐觉风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