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评判一辆车的标准之一就是百公里的耗油量，这与汽车的排气量有着很大的关系。很多开车的老油条老司机，说起来耗油量不会这样说：你的车每百公里耗多少公升油？而会这样说：你的车几个油？这样的表述又简洁又明了。
儿子四五岁的时候，那时的我，住在府右街的机关大院里，院里有一个机关幼儿园。儿子的小伙伴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同事）是单位的司机，姓肖，儿子管他叫肖叔叔。有一次，我们一起去接孩子。儿子目睹了肖叔叔与我的谈话。
我：单位里买了一辆奥迪？
肖：是，车的性能不错。
我：手档自动挡？
肖：自动。
我：几个油？
肖：十五个左右。
我：还可以。
肖：对。
我没有想到，拉着我手的儿子听得那么专注，因为之后他问了我一个问题：爸爸，什么叫几个油？
我笑了，说道：几个油，就是汽车在一百公里的距离内烧几公升汽油，简称几个油。儿子若有所悟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没有想到，儿子把几个油的概念表述很快就应用了。某天，我带着儿子到安定门外的和平里看望爷爷奶奶。从和平里医院下了公交车之后，我遇见了一位老同学，便站在路边聊了起来。恰巧路边有一辆日本的三菱吉普停在路边换车胎，估计车胎被扎了。四岁的儿子走了过去，蹲在旁边看着两个叔叔操作换胎程序。儿子看得很认真。
我与老同学畅聊正欢，突然旁边爆发出一阵大笑声，正在换胎的两位师傅笑得前仰后合。我不解这两位为什么这样大笑，我看着儿子，窘迫地蹲在那里，把小脑袋转过来看着我。
我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一位工人师傅用手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道：这个小娃娃真有意思。他问我：叔叔，这车几个油啊？我没有想到，这样的小屁孩竟然问到这样专业的问题。有意思，有意思，以后一定是个车迷！
这位师傅连续说了两个有意思。其实，我也觉得有意思。我没有想到儿子能现买现卖，把我与肖叔叔谈话的内容搬了过来。
事后我与儿子说：儿子，不错。一定要学会听学会看。生活处处有学问，就是你活着看着做着，都是知识。好好学习了，才能天天向上呀！
儿子似懂非懂地看着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二】
儿子喜欢汽车不是一般的喜欢，是酷爱是着迷是沉醉是投入。我估计这与他呱呱坠世后人生的第一本启蒙书的影响有关系。儿子到人世间接触的第一本启蒙书是儿童汽车普及读物《接爸爸》。
我记得那是孩儿妈在儿子几个月大的时候照着《接爸爸》给他讲故事。怎么接爸爸？是用各种各样的汽车接。滴滴，是小汽车；呜呜，是大卡车；呜勒喂呜勒喂，是救火车………… ，还有很多很多，什么公共汽车救护车洒水车等等。
每次讲故事，儿子听得都很认真，两只大眼睛扑棱扑棱眨个不停。当时他不会说话，只是哼哼唧唧地配合着。听完故事以后，他拿着那本儿童读物从头到底翻了一个遍。几个月的孩子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可以啊啊地表示感情，反正那本儿童读物他老拿着，也不啃（虽然没有牙）也不撕。反之，类似《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呀，《美人鱼》呀！其他所有的书都逃不脱被吃被撕的下场。
似乎从五六个月的时候，他已经对街上跑的汽车有所感悟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一九八六年的夏天，大约在六七月份，我与孩儿妈推着儿童车带着儿子到钓鱼台国宾馆北门的门口乘凉。那时候马路上跑的车并不多，也没有什么好车，但足以震撼来到这个世界上才六个月的儿子的思维。他没准正在琢磨，街道上跑的东西是什么？它怎么这样跑？
我在旁边观察，发现儿子的专注神情特别有意思。阜外大街接阜石路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路。凡是从西边来的一辆车，他的眼睛要追随着车消失在东面；然后他的眼睛再追随一辆从东面来的车消失在西面，如此循环往复。就看见他的小脑袋慢慢地左右摇摆着。
会说话以后，估计不到两岁就能表达对汽车的基本评价了，而且还要探讨关于汽车烧油的问题。有一天我拉着他出去散步，记不得是因为什么事情引发他的联想。他拉着我的手，示意我蹲下来。
儿子：爸爸，汽车是不是烧汽油？
我说：是呀！汽车当然烧汽油。
儿子：柴油车是不是烧柴油？
我说：是的，没问题。
儿子：那卡车是不是烧卡油？
我愕然。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但看着他两只童真无邪的大眼睛，我觉得应该给他讲个大概清楚。我说道：儿子，科学家本来要发明一种油叫卡油，但是一直没有发明出来，所以世界上就没有卡油。但是，卡车要跑路呀，跑路就要烧油。大家一讨论，干脆让卡车烧两种油，也就是柴油和汽油。柴油比汽油便宜，所以卡车主要烧柴油！
儿子听了以后，陷入沉思。到自此以后，卡油这两个字再也没有从他的嘴中蹦出，我的教育目的达到了，虽然解释得不甚规范。
【三】
儿子两岁时，我抱着他溜溜达达来到王府井。从府右街到王府井路途并不近，需要经过天安门城楼。八十年代的王府井很是破烂，东方广场没有建立起来，东风市场是一片平房，王府井百货大楼却一直没有变，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在王府井南口有一家新华书店，那是当时北京最大的书店，现在的西单书城还没有建立起来。在王府井新华书店南边的位置有一个中国照相馆，几个领袖人物的照片都出自这家照相馆，非常有名气。
儿子蹒跚而行，走一走，让我抱一抱，累了吃一根冰棍，吃一根棒棒糖，休息一会儿再接着又。我带他到王府井来，就是让他在这里看看人，看看那些穿着各式服装的男男女女。北京的王府井与上海的南京路，广州的北京路一样，本地人基本不来，大多数是外地人。
据心理学家说，三岁看老。三岁之前小孩脑纹的深浅决定今后孩子的智力。砖家说，脑纹深的孩子就聪明，反之就愚钝。儿子太小，我也不能拿锉刀掀开头盖骨把脑纹弄深，当然岁数大了也不行，头盖骨不能随便掀开。砖家说了，你带儿子到热闹的地方，看人，看物，让外界的形形色色刺激他的脑纹，他就会聪敏起来。于是，从一岁八个月上单位幼儿园起，我就在业余时间带着儿子在北京市的范围内信马由缰到处转悠，春夏秋在户外，北海景山颐和园，天坛地坛先农坛；冬天就去各类博物馆展览馆还有美术馆，反正里面也不冷，沙尘暴也奈何不了我们。
就在这一天，我与儿子从王府井的南口走到北口，儿子累了，我就与儿子盘腿坐在东风市场的大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我们的身边而过。我喷着唾沫星子与儿子说着故宫紫禁城。它的西边是西华门和西安门，东边是东华门和东安门。西边没有商场东边有商场，这个商场名字叫东安市场。
儿子听得很专注，他突然抬起头说道：爸爸，你错了，不是东安市场是东风市场！
我说：原来的名字是跟着故宫的东安门起的，叫东安市场。后来有一群大哥哥大姐姐，左胳膊上带着红布条，来到东安市场，把牌子砸了，就改名叫东风市场了。
儿子疑惑地问道：大哥哥大姐姐带红布条干什么？
我说：带着红布条，就叫红那个兵了！
儿子问道：红那个兵是干什么的？我说：红那个兵是砸牌子改名字的。把东安市场改东风市场就是红那个兵改的。
儿子又问道：红那个兵为什么把东安市场改成东风市场呀？不好听。
我试图说服他：因为有一首歌叫东那个风吹呀！
儿子高兴了，因为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根据歌曲而改名称的，确实不多，好像这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儿子拍着手说：爸爸唱歌，唱东那个风吹！
我看着从我眼前和旁边经过的人群，突然感觉不好意思起来，我是很腼腆的一个人呀！怎么可以当众唱歌？而且我唱得也不好听。
儿子看我不唱，就不高兴了，撅着小嘴不理我。我见状不妙，为了加深儿子的脑纹，我豁出去了。
于是，我站了起来，说道：儿子，爸爸给你唱东那个风吹。说罢，我整整衣冠，便扯着破啰嗓子引昂高歌起来：
东那个风吹，战那个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规律不可抗拒。全那个世界人民团结起来，彻底打倒美那个帝国主义！
我一边唱一边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看着有几个人戳戳点点并往儿子面前放着毛票和钢锛儿，看着满脸笑盈盈的儿子那张小脸儿，我唱完以后冲着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儿子我不卖了！再苦不能苦教育，再穷不能卖孩子！
我一把就抱起了儿子，仓皇而逃！儿子在我的怀里挣扎，呼喊道：爸爸，钱，钱……
重生145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