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画室那天下起了大雨,我站在走廊里冲着窗户看向远方,前方的路灰蒙蒙一片。我伸出手让雨水尽情地拍打,又一次在心底唱起了《让泪化作相思雨》……不知怎的,心渐渐变冷,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仍然坚持让雨水划过我的手。那时的我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让那场雨一直无止境地下下去,让那该死的艺考永远不要到来……
那注定是不好过的一个年。压力并不会伴随着辞旧迎新的烟花逝去,也不会在父母宽慰的话语里减轻分毫。年初六,我便踏上了去潍坊的火车。
那年的我不到17岁,第一次坐火车,没有手机,新办的身份证和银行卡。我什么都不懂,但好在画室里有一群复读生,他们带着我们一起出发。火车票非常难买,我们都没有座位,背着大大的画板包在过道里挤的七荤八素,甚至有几个人只能跳窗进来。那一晚实在是太难熬了,车里的暖气开的太大,空气浑浊,热的我汗流浃背,黏腻腻的。后半夜困得我坐在地上东倒西歪。一大早天不明就到了潍坊,复读生们早已叫好了几辆车,载上我们便去往目的地。目的地是一户人家,他家里的一间房弄了个通铺进行出租。吃了早饭后我们便睡了过去。
在潍坊的半个多月像是一场梦,我分不清东西南北,别人说的东我却觉得是南,虽然我不信太阳从南边升起。那时的潍坊对从没出过县城的我来说就是个大城市,消费高又车多。我们除了考试,别的时候都无事可做。那时候的艺考还不是联考排名的形式,而是自己选择想去的学校,然后报名。报名的地方是一个类似场馆的场地,各个学校占一处地方,里面永远挤着熙熙攘攘的人,每一个学校处都是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报名的学生,报了名就安排考场进行考试。直到后来我在电视上看到招聘现场的情景,才发现跟当初我们报名时一模一样。我大概是选了七八个学校来考,其实可以选择更多,有些人甚至报考二十多个,但我心疼每一次的报名费,多考一次虽然多一份希望,但同时也意味着多一份打水漂的钱。
除了考试我很少出去,整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睁着两眼发呆。她们有些人在客厅看电视,有些人会出去吃喝玩乐。我就在床上写日记,写那些像梦一样的感受。那时的我总是感到死一般的寂静,仿佛飘在空中,没着没落。偶尔会听到火车轧轨的声音,然后感到床在晃动,像在火车上。有时又听到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像成千只鸟在吵架,闹哄哄的惹人烦躁。我不想家,只想消失在人群中。后来回到家时,母亲说起那半个多月对她来说度日如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她的女儿,那个未成年就离家千里外出考试又没手机没法联系的女儿。在我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母亲外泄的宣之于口的情绪。
那年的元宵节是在潍坊过的,生平第一次在外过元宵节。房东一家给我们盛了汤圆,那是我第一次吃汤圆。黑芝麻馅的汤圆咬在口中,甜甜的,但在看到满城烟花的瞬间,我还是觉得如同嚼蜡,噎的人喘不过气来。
那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我经历了人生很多个第一次,第一次吃到蛋炒饭,竟然是那么的好吃。第一次见到献血车,当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云,如果她在她肯定要尝尝献血的滋味。第一次见到千奇百怪的风筝,因为潍坊号称“风城”,办过很多次国际风筝节。临走时有很多人买了风筝带回家,我没买,因为价格太贵了。
渐渐地大家基本上都离开了,有人回家了,有人去了济南或青岛考另外的学校(有一些学校的考点设在济南、青岛)。我忘记我是哪天离开的,对于回去我似乎完全没有记忆,我不记得回去时的火车,不记得怎样从市里回到的家,也不记得到家后的情形,像喝断片后的第二天醒来一样,一片空白……
我像是打了一场仗,陷入无尽的疲惫中,但现实却不容我喘口气,因为不到三个月,高考就要来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