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头的刀子灰洗的褂,周遭沸反,偌大的台。
这台收拾的利落,亚花梨木,一尘不染,因常年伺候些扣步游身者已有了包浆,放于过去是摩登,置于现日为古朴。
物件利落,说明收拾的人很用心。
一人站在台中,稳如沉钟。
你试想想,风驰云卷是什么气势,这人行掌便是什么气势。
-套掌招起,霍如羿射九日落,矫若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若江海凝清光。
掌风虽劲,立身却静。
台上行掌之人是靳师父的徒弟,靳师父这半生有过三个徒弟。
他为其中之一,刚踏进门]的也是其中之一。
刚踏进门的这个对台上的说,今日你我不过招,我是来找师父的。
进了章门,很难有人不找靳师父。
台上那人下去了。
刚踏进门的名唤孙文远,三十出头,一身军装妥妥贴身,有精气神。
靳师父坐在台前,他自认为的习武之人,练的是人间厚道,活的是精气神。
后生有精气神,却失了厚道。
孙文远踏进门后,一个眼疾手快的伙计赶忙拿起了家什。
——锃。锃。锃。
铜锣敲起了调,周遭倏噤了声。
“章门改弦更张之日,承蒙各位拨冗莅--临--”"孙副官今日做东,尽兴呐您- --”
“靳师父大度,先请——”
势造的极足,一板一眼有的是脸面,靳师父不动。
脚踏梨木笃笃,侧听踱步橐橐,一手执茶,一手搭膝髁,茶下了一半,静坐。
话没说,意不明,不为所动。
身后是群寮,身前是孙文远所系鹰犬,囹圄之境,地位其实难堪。
“八年前你拜我为师,习八卦掌,首诫与你,怕是早已如敝屣。
发话间,瓷杯躺上了桌,磕响声在武馆里头显得突兀,也扫清了杂音。
靳师父开口,声音稳如磐石。
“练功夫,练得是人间厚道,承师告诫,不敢忘。”
孙文远站定。一挺军装笔直。
“年前组织五龙降羊城,年后又闹九虎下江南,你这只手停不了,还是伸进了章门。“靳师父不置可否,冠冕堂皇,好个口舌做派。
武术之于现世,犹如科技,是时代产物,习武之人在清朝是走镖护院的穷苦底层,靳师父是走过镖的。直到民国开了武馆,维持个武行营生,而今小武种的畸形繁荣,权做官员政界的头脸罢了。
大清给洋人欺负得惨,改了朝换了代,又给国人欺负了,给军队糟蹋了。
靳师父其实很清楚,能不清楚,二十几年发扬武艺,到最后只沦得有钱人家的瓷器,远观身份,不可亵玩,一玩既毁;政府里头有高人,高人无高招,这习武的行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是好是坏,还得自己把握。
所以他至今很穷,那一身灰褂几近洗败。
孙文远笑笑,看着他一身灰败,语气很轻:
世道不同了,师父。
确实,世道难看,逢蒙杀羿呐。
外头是火伞高张,屋里人头济济;云头镶焰,温度极高。孙文远有些不耐,脱了军帽委与旁人,忍了燥热,伸出手摆个儒雅姿势
“师父,请吧。”
如剑在弦上,这一掌不得发
“踢馆也好,示威也罢。"茶极苦,靳师父起身,开腔独独的哑。“今日武学,虽不复当年,也只愿留个名声。
世道黑白,章地武馆为政治做派,富贾行头,如何独身,不如就此独身。
霍然猛起,正入台中,灰褂迎风抖荡,顺项提顶,松肩沉肘,一股子热气喷呼而出:
“孙副官,行不行得,且出招吧。
-- 但求无愧于祖师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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