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

我暗中倾慕的仙君将渡雷劫飞升，他却为一介凡间女子，甘愿拿大好的仙途换二人厮守一生，可那女子分明不爱仙君，为了帮助仙君顺利飞升，我隐瞒了宋佳瑶在凡间另嫁他人的事。可他渡劫成功后，却剔除了我的仙骨，让我经受三千鞭刑，将我所有族人尽数虐杀。那日门徒的挣扎惨状映入眼帘，对面的仙君却笑得残忍，“当初我与佳瑶不能相守，我受尽屈辱都是你害的，这是你应得的下场。”我被他推入业火，魂飞魄散。再度醒来，我却回到宋佳瑶在凡间即将嫁人之时。这一次我不再阻止仙君下界。既然仙君只羡鸳鸯不羡仙，那就好好做一对贫贱夫妻吧。01鼻尖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散去，我睁开眼，听到耳边有人问道。“凌霄仙子，宋佳瑶在人间即将成婚，这件事是否要告知仙君？”我垂下眼睑，对方递上一封藕红色请帖。展开帖子,里头没有繁复的边饰，只有一则“永受嘉福长乐未央”的书写。毛笔字迹清隽有力，在帖子的周围也细致描摹了祥云图案，想来宋佳瑶所嫁之人也是费了心思的。身上没有痛楚，眼前的一切也是如此熟悉。我竟然……回来了吗？我抚平杂乱的心绪，默不作声地合上请帖，淡淡道：“事不宜迟，立即告诉仙君。”“可是仙子，仙君正在度雷劫啊！稍有不稍就会万劫不复！”“宋佳瑶是仙君的心爱之人，若是仙君雷劫过后拿你是问，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提及问罪一词，侍从也讪讪地不再敢多嘴。“好了去吧，仙君如若知道了，定会嘉奖于你，你不说，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我目睹着侍从身影逐渐远去。若是不说，可不就是大难临头。02前世我顾忌瑾辰仙君正在度雷劫的紧要关头，隐瞒了宋佳瑶在凡间即将嫁人的消息。仙君度过雷劫后，第一件事就是下凡寻找宋佳瑶。但是天上一瞬，地下已是一年。等瑾辰见到宋佳瑶时，她已为人妇，在深宅大院里过得极不是滋味，在岁月的蹉跎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瑾辰仙君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凄凉此生。如今看来，从那一刻起，他心底便埋下了对我的深刻仇恨。宋佳瑶命数一尽，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让宋佳瑶以小仙婢的身份侍立左右。在瑾辰仙君的娇宠之下，宋佳瑶行事越发恣意，只因仙府的守卫的一句无心之言便剜去他的舌头，只因妖物哄得她开心她便将镇压在南恒的妖邪尽数放了，一时间怨声载道。我求见了瑾辰仙君，对他说：“仙君是执掌司法之神祇，您手下的佳瑶仙子如今做事太过，怕是会引起外界的非议。”我想着自己说话点到为止，不会引起太多的反感。谁料瑾辰闻言发出一声冷笑。“凌霄，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番话？佳瑶如今这般都是拜你所赐。”因为愤怒，他的眼更是灼灼逼人，我狼狈地低下头，只是平静地说：“一切都是为了仙君安危，凌霄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瑾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向来虚伪，说话冠冕堂皇。凌霄，你敢说当初隐瞒佳瑶凡间成婚之事没有自己的私心吗？你心悦本尊，见不得本尊与佳瑶长相厮守，所以故意隐藏消息，你这种心思恶毒之人怎配成仙？本尊真是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我被他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心脏却不由缩紧，记忆中仿佛又回到那人在树下的场景。或许那时，我便心动而不自知。不容我再多说一句，他十指紧握一抓，我瞬间被吊起，脖颈传来剧痛。迎着我痛楚的目光，他眼神冷戾，“若不是你，佳瑶岂会受这么多年的苦，她被压抑惯了释放一下又有何错？反倒是凌霄仙子，怕不是又觉得佳瑶碍着你的眼了吧？”我使劲挣脱，奈何瑾辰仙力太过霸道，我喘不上气几欲窒息后瑾辰才放下手。高台上他神色冷淡，“凌霄，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03后来我知道了瑾辰给我安排的死法。我被剔除仙骨，经受三千鞭刑后被逐出天界。等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洞府，入眼却是族人正在被灼烧的惨状。他们被绑在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在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族人的惨叫求救愈发令人心惊。我听见他们说，“求求您救救我！”那新生的还是幼童模样的小花妖摸着自己烧黑的右肢，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看我，呜咽着低泣：“凌霄姑姑，好痛，好痛。”眼前的一幕刺得我双眼泛红。万物生灵若是得了造化，寻常凡火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分毫。但业火，从天界而来，定然是得了瑾辰的授意。纵然修炼成仙，也会被这火烧得疼痛难忍。更何况，他们还只是小小花妖。“看到他们这样，很难受吧？”仙君翩然而至，身后数十位天界守卫将他护住。“这火光很美吧，这火就是我放的。”我根本懒得理他，族人还在火中受苦，我只想冲进火海能救一个救一个。瑾辰见我不理睬他，更是恼羞成怒，“快点把她绑起来，天界执法，岂容一个犯罪小仙放肆。”我早已失去了所有的修为，天界守卫轻易便将我按倒在地。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的肉里，我求他，“我族向来与世无争，我任凭仙君处置，只求放过我的族人。”头顶的瑾辰笑得畅快，“凌霄，你也有今天，当初我与阿瑶不能相守，这是你应得的下场，我要让你看着你的族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被困在原地目眦尽裂。慢慢地欣赏了一会儿我痛苦的表情，瑾辰吩咐手下将火加大，“把他们烧成灰炭，等来年春天还能滋养泥土呢。”“现在，轮到你了。”瑾辰一把将我推入烈焰业火。被火苗舔舐的一瞬间，我心里只有无尽的悔恨。因为隐瞒了那个消息，我害死了自己的族人。若是重来一回，我定不会再阻止瑾辰下凡。不如就让他们这对鸳鸯，在凡界，纠缠到老到死。03兴许是上天垂怜，我竟然获得了一次重来的机会。远处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我心头一惊。不多时，我看见一道带血身影御空而下。我看得分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瑾辰仙君。渡劫所需时间过长，为了避免心上人与他人成婚，瑾辰竟直选择受了天雷让自己渡劫失败。一夕之间，天界所有人都知道瑾辰仙君为情所困，不仅躲避了考验仙人的千年雷劫，还私自下凡改变凡人命数，犯了仙家大忌。五大神君难得齐聚大殿。仙界向来是共而治之，如今共有五大神君镇守天界，除非有极其重大的事件这几位神祇才会互相讨论，这也是当初宋佳瑶行事过于放肆但竟无人受理的原因。我进入大殿时，正撞见紫阳仙君对瑾辰厉声质问。“瑾辰，你执掌司法公正，怎么能够为一凡人私自下凡？”紫阳仙君和瑾辰的私交甚好，自是见不得好友这幅模样，“雷劫何其凶险，你若是没受住又该如何？”“本君无悔。”瑾辰清冷的脸上一片淡然。闻言另外几位神君脸上神色莫辨，岂料瑾辰下一秒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决定下凡历劫。”“什么？！”紫阳表情没崩住，“就为了陪这个凡间女子，你弃自己的神位，弃自己的职责于不顾？”“我守护了此间这般久，守护了那么多苍生，难道神就不可以有情，难道神就不能顺从自己的心意一回吗”另外几位仙人用控诉的目光注视着瑾辰，“瑾辰，你下凡一事已是触动因果，如今这般更是妄为了。”“本君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瑾辰微微蹙眉，“如果不能与她成婚，我要这一万年的修为又有何用。”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心头一凉。瑾辰不仅是掌管司法的仙君，他战力卓越，更是镇守此界已有万年之久，谁也不知道魔物何时会卷土重来。立于瑾辰左边的仙君忍不住侧身再度确认，“你便这样不管不顾地下凡历劫？”瑾辰用沉默代替了回答。“但瑾辰仙君一走，万宗的案子，天下苍生的审判该如何处之。”一直一言不发的冥府地君此时提出了疑问。“小仙可暂任！”我抬眼看向众仙。众人吃了一惊。“你只是昭华殿的小小花妖，如何担当此任。”我只微微一笑，从容道：“小仙平素在昭华殿当差，耳濡目染多日，平时瑾辰仙君公务繁忙之时就由我代为处理，对于这些案件我早就驾轻就熟。如今瑾辰仙君要下凡度劫，关系苍生安定我自然责无旁贷。”这时，地君居然也站了出来，“我认同凌霄仙子暂代事务”他用一贯平稳客观的语气细细阐述，“我与这位仙子有过接触，有时地府的案子会跟仙界有所牵扯，我看过案底凌霄仙子办事很公平周全。”尽管还是有人心里存疑，但无奈瑾辰态度过于坚决。众人也没有办法，只能由得他去。最后离开的时候，瑾辰仙君特意叮嘱我，“有劳你暂领一时了，等本君回来，自当嘉奖你。”我恭敬道，“仙君放心，小仙自当竭尽全力让仙君与佳瑶姑娘长相厮守，愿您与佳瑶姑娘永生永世、生生世世都不分开。”我心底哂笑，只是等你回来之时，还有没有你的位置，那可就说不准了。05昭华殿内，我漠然地注视着问尘镜，看着它如流水般展现出瑾辰下凡后的尘世繁华。瑾辰下凡后的开局并不差，如今是柳州富商的公子。宋月瑶因为瑾辰贸然出现婚嫁受到影响，外界一直闲言碎语不断。但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瑾辰一到下界就迫不及待地要娶她为妻。看着宋月瑶面对瑾辰隆重的迎亲队伍时，脸上扬起无法掩饰的喜悦，我心中泛起一丝冷笑。我清晰地听到她和她娘的窃窃私语：“这位公子可比那个一文不值的书生有钱多了，你能嫁给他可真是有福气啊。”“娘，他就是当初在山林里救我的那个人，没想到他居然是晋家的公子。”“那也是我女儿有这份好运，换成别人哪里会有这样的福气。”婚礼的十里红妆，瑾辰骑在高头大马上，风光无限地迎娶宋月瑶进门。而我，在殿内静静地端坐，手中捧着卷宗，心平如镜。我深知，所谓的情劫，如果那么容易度过就不叫劫了。像宋月瑶这样的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一旦遇到困境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对方。所以，我只需静观其变。06在后来的几年里，我始终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尽心尽力地处理着所接手的案子。无论是仙界的纠纷还是人间的事务，我都以最公正的态度去处理，每一个案子都秉持公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赢得了仙界众人的信任和尊重。随着我的声望逐渐提升，人们渐渐忘记了瑾辰帝君的名号。我的庙宇在人间悄然立起。凡人开始相信，只有在我这里，他们才能得到最公正的对待。有时，我会在庙宇内听到凡尘的人议论道：“拜凌霄仙子可比拜凌霄帝君有用多了。说起来真是奇怪，自从我拜了这凌霄殿后，我家那口子就被官府放了。那凌霄仙子，才是真正的仙人呐。”“是啊，仙子大义。”这也正是我所期望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仙力也逐渐增加，与当年的瑾辰仙君相比已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深知仙力的强大，而这也是我一直追求的目标。既然瑾辰仙君已经放弃了做仙君的地位，我就永远将是这昭华殿的主人。07某日我意外收到了冥府地君的一则邀请，地君微笑着请我来到凡间的一座庭院做客。气氛宁静而祥和，我们坐在凉亭下，我以为会聊旧案，没想到他说起了关于瑾辰仙君落草为寇的事。地君大手一挥，玄尘镜内立刻映现出了瑾辰的模样，我看着他身处一个略显简陋的住所。我心中明白，他此次下凡历劫，不仅失去了天界的尊贵神位，还饱尝了人间的艰辛和苦涩。当初瑾辰娶了宋月瑶妹多久，晋家老爷去世，瑾辰成为一家之主。但不过三月，晋家的钱财便所剩无几了。瑾辰原来是天界战神，他的这些杂务，自有旁人来打理。前世我身为昭华殿总管，将瑾辰所有事都安排得有条不紊，他从来都不必为内外打点担忧，我只愿，骄傲的神明只需剑指战场就好。这一世，瑾辰没有人帮忙，他自己不善处理杂务，而宋月瑶花钱如流水。宋月瑶本性贪婪，她和她娘一样，嫌贫爱富。瑾辰失去了金钱，落在宋月瑶眼里，就是他失去了利用价值。“你回来了？”见到瑾辰回房，宋佳瑶温柔地迎上前，为他解开披风。瑾辰神色微动，忍不住握紧宋佳瑶的手，“佳瑶，你爱我吗？”宋佳瑶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笑意，她低头怯声道“当然。”然后瑾辰看不见的地方，我却将宋佳瑶轻蔑厌恶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我哂笑，宋佳瑶，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跟前世一样，在善良单纯的外表下，还是那么自私浅薄。原来晋府的开支实在少得可怜，为了维持生计，瑾辰不得已去参军，打算在军队中谋得一官半职。然而，他的心高气傲却让他在军营中处处碰壁。最终，在一次口角中，他被军官扫地出门。失去了军队这条出路，瑾辰陷入了极度的困顿之中。他想要赚钱，却又无从下手。昔日风光的天界神君，哪里会知道凡间的生活不易，原来柴米油盐酱醋茶处处都需要钱。宋佳瑶也不止一次地对他抱怨，“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个好的生活吗？可我现在过的，连个乞丐都不如！”在多番压力逼迫下，瑾辰最终抛弃了往日的尊严荣光，落草为寇。但宋佳瑶却趁瑾辰在外时勾搭上了当地的豪绅。我轻笑一声，这无非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因果罢了，送走地君后，我原本以为和瑾辰此生都不会再有联系。直到某一天，我的庙宇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下凡的瑾辰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