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跟娘亲在电话中进行了一场常规争论,对,是常规的,因为我们母女已经约定俗成,每周五打个电话,跟对方进行深度交流。不用觉得奇怪,越是交流得越深入,双方的矛盾,不认同感就会突现出来,毕竟省掉表面的客套,面对赤裸裸的内心想法,所有美好的,丑陋的,都会原形毕露。这种感觉模式不仅会存在于父母之间的交流,朋友之间,恋人之间都有相似的模式,总的来说,这是人与人之间,随着交流的深入,必然存在的一种常规状态,而我跟娘亲这样的交流,双方心里都很清楚,无论怎么争吵,也不会伤害彼此之间的情谊,因为我们在这个交流的过程更倾向于就事论事,虽然讨论的过程难免火气很大,但事情完结后,情绪也会最大程度地烟消云散。当然,有时候小情绪难免有点调皮,在心里作祟,积压多了,就一次性爆出来,但好的一面就是,爆出来之后,双方对彼此的认识和理解会到达一个更高的层次。可能因为我也自认为很擅长跟别人进行类似的深入交流,所以本来在别人眼中可以拖得一年半载的恋情,也在这种深入交流的介导下,加速走向结束。
言归正规,周五我跟娘亲在讨论我这一个星期所关注的香港政治问题,我就抱着一种科普和炫耀自己爱看书的心态,跟她讲解了香港社会学家眼中的香港历史背景,结果娘亲一直跟我争执她以往在香港台和内地看到的新闻,这让孤傲的我很火大,因为她不认可社会学那一套,认为都是那些作者非常主观的个人见解,远远不如每天的新闻客观。虽然我也认为社会学的作品的确用作者的个人观点有关,但是不至于完全主导社会学作品的。如果按照她的逻辑,那么我也可以认为即使每天的新闻报道,我糅合了报道的记者和编辑的主观印象,同样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客观。就这样争吵了两个小时,我开始察觉她已经不是就事件的本身也反对了,她有一种情绪上的抗拒。后来,她终于道出情绪背后的真相:原来在过去大半年里我开始参加了夜行,里面的领队老师非常博学,在我看来,他对很多事情都独到的见解,所以我经常在娘亲面前提起他的观点。而娘亲因为随着我的学识和眼界越来越开阔,特别是这一年多内,她开始跟不上我的节奏,所以就钻牛角尖,认为我盲目地崇拜夜行的领队老师。其实她是在恐惧,她害怕现在的我无论在物理距离上,还是在思想上,都会离她越来越远;而且同样是这种恐惧,让她带着偏见地理解夜行老师的观点,并偏激地认为如果我太靠近夜行老师的思想,会让我在这个社会上很难生存。当然我随即跟娘亲解释我并不会再让别人的思想这么轻而易举吞噬我的自我(这是从前男友身上吸取的教训),所以我不断地博览群书,吸收不同的观点,并将自己的认识像现在一样,汇集成自己的文字,这是我建立相对独立的自我的一种很重要的方式。娘亲听完之后在电话那头表现得有点释然,但是我心里觉得过一段时间回家后还是很有必要面对面跟娘亲好好的探讨这个问题。
挂掉电话之后,我有陷入一种沉思:为什么娘亲总会在我生活或思想上有比较大的变化,总担心我走得过于偏激,总试图用她那套传统的中国人思想将我往后拉呢?我很理解当中的护犊心切,我承认,我有一分部分的人格是很自恋自大的,但谁没有不是呢?而且虽然别人眼中我很多叛经离道的行为,在我眼中,只是经过我精心设计的表现而已,我多年来的理智也不太会允许我自己过于鲁莽。结合最近我对自己的一些新的自我认识,我有了一套我个人的看法,现在把它写下来,让时间来检验。
其实我认为,我能从很多渠道和方式读解读娘亲的人生和思维,这是我从小到大就学习做的事情,到现在更是驾轻就熟。但由于娘亲年纪渐长,思想也随之固化,我的心智也日渐成熟,她解读我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弱了。我对娘亲的人生解读是:对父权的不断依附和转移,从父亲到丈夫到兄弟到我(本人是女娇娘,只是娘亲依附的是冷静理智的我,一个中性偏男性向的我),所以当她需要依附的时候,她最后总会找到我。而我基本上是娘亲的另一个极端,父权在我生命中的突然缺失,可能个性使然(这个点现在真的不清楚如何解释),我的依附并没有成功转移到任何一位具体的男性的,即使这些男性是曾经存在的,包括我的前男友们,但我过一段时间就产生一种超越他们思想的意识,无论被动也好,主动也好,离开他们,再次漂浮是我这十几年的一个隐形的人生轨迹。我不敢很确定地说,我是一个大家说公认的女权主义者,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男权在我身上的影响是很少的,甚至我内心是觉得男权是没有权利在我身上行使权力的。以上一切,充分体验在我日常生活的各种选择和行径当中,例如政治立场是群众,对于年纪比我大的男性,我更倾向于与他们相对平等地对话,而不是让辈分凌驾在交流之上。如果说中国人的根建在对男权的臣服上,那么我就是一个没有根的人,因为我的立场和想法无处安放。在这里插入我亲哥哥的形象,一个和我有类似的成长背景,却跟我走上不同方向的人,一个和重要的观点在于,他在父权突然消失之后,很快就能找到另一个父权依附,那就是我们的舅舅们,所以我们虽然身处同一个环境,但由于我们的意识走向差别太大,所以导致我们俩变成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当然,因为意识相差太远,我也没有选择去依附哥哥这个次父权的。
或者我这段时间已经开始有建立自己的根的意识,所以开始探索开拓自己的思维体系,希望它有朝一日能让我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这突然让我想起《阿飞正传》中无脚的雀仔的说法,难怪我一直潜意识是在关注香港的历史和时事,因为同病相怜,其实我的确一直漂泊的灵魂,当我困惑的时候,虽然娘亲还在我身边,但她没有足够的能力读懂我的世界,结果我还是无处可依。
所以每当娘亲试图将我拉回到她身边,她所依附的男权中,我总会表现出常人不可理解的反叛和反抗,现在我似乎有点眉目了,因为我一开始就有意识地离开男权世界,年少时的我的确离家出走了,不是肉身上,而是精神上。而娘亲的试图拉回,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自我囚禁,如果我不坚守我刚刚有点基础的根,我会被吞噬的,最后走向结束灵魂的道路,灵魂死了,肉身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上次提到我对世界的好奇是基于我的人性的好奇,原来这一切都建立在我的根上,根和好奇相互相成。离开我所谓的根,我会对人失去好奇,失去好奇,我的根也很快枯萎。
原来蓬勃生长的过程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过程,保持洞察威胁的敏感度是很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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