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妈妈总是爱说,不听话就不要你了。于是,我乖乖地听话,乖乖地上学,乖乖地睡觉。只是在灯光黯淡下来的时候,我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笑,大家都被我乖乖女的模样给骗了呢。
初中了。老师总是希望学生好好学习,不要讲话。于是,我静静地上课,静静地看书,静静地写作业。只是在放学铃响,我抓起书包,把背影留给学校的时候,我偷偷地笑,大家都被我文静的样子给欺骗了。
高中了。我们总是打打闹闹,偶尔有些小矛盾。于是,我好脾气地说话,好脾气地玩耍,好脾气地忘记。只是,在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大笑,大家都被我善良的样子给欺骗了呢。
大学了。我思量着该如何欺骗更多的人,制造一场大骗局。心却给我捣乱,她莫名其妙地跳动,每跳一下,都窒息般的难受。
去医院看诊,医生坦言,“这么多年了,你欺骗了那么多的人,从未表现过真心,现在你的心已经变成玻璃了。玻璃心太重,压迫着你的肺,不及时治疗,小命可就没了。”
我请教,“哪几味药可以治我的玻璃心?”
医生开药,“要么撕心裂肺,要么没心没肺。”
一听这话,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差点窒息过去。
“这不是无药可救了么。”
“非也,非也。”医生道,“撕心裂肺是为了还原你本来的心肺,手术复杂,异常痛苦,伴随着心力衰竭等并发症。没心没肺,就简单多了,也轻松很多。”
“这没心没肺还怎么活?”
“这世上没心没肺的人多了,不然你如何做到行骗十八载,却无一人察觉。因为他们只用眼睛来看东西,却不用心来看。”
撕心裂肺的痛苦,我无法承受。没心没肺了,我还如何行骗江湖。进退两难之时,灵机一动,此乃西医,且听听中医如何说法。
“你这病虽严重,却也好治。只要采用情感疗法,不日即可痊愈。”
一听大喜,“何为情感疗法?”
“喜主心,思主肺。在心里放点欢喜,在肺里放点思念。”
“欢喜何价?思念何物?”
老中医叹气道,“骗子就是骗子。竟不知欢喜为无价,思念乃至宝。欢喜、思念,需你自己去红尘寻觅。我只能给你开一些辅助的药。”
慧根太浅,老中医的话不太懂,但想到良药就在红尘之中,以我多年的骗术,还不手到擒来。
于是,我以楚楚可怜的模样出场,身患绝症,朝不保夕。世人同情心泛滥,奇珍异宝,珍馐良材,数不胜数。我高兴地去找中医,辨别欢喜与思念,老中医每次都是摇头。摇头次数多了,老先生不耐烦道,真真是痴儿,欢喜思念乃是无形之物。既是情感疗法,就到感情里去寻。
得此提点,我又屁颠屁颠地去寻找感情。行骗江湖的经验,加上每日快乐蕉相思豆等辅助药,不久便骗来了一段感情。
我问,“可以给我欢喜么?可以给我思念么?”
他答,“当然。你要什么都给你。”
我要你的心,你也给我么。当然,我只在心里默默地说。
日子一天天的过,又美又缓。
去复诊。
“已经好得八九不离十了,还差最后一味药,即可痊愈。”
“何药?”
“忘情水。”
我不解。“若是忘情,要心何用。”
“情到浓时,不能自拔。此刻不忘情,就该伤心了,再想忘就难了。”
我不信,我很贪心,我什么都想要。我拒绝了忘情水。
在一起的日子越久,我的真心流露得越多,甚至都不想当骗子了。对于他,生出了愧疚。于是,我坦言自己的骗子时光,希望得到他的谅解。没想到,他哈哈大笑。
“一个骗子,怎么会有真心呢。我们都是骗子,各取所需罢了。”
霎时,心中千回百转,我似乎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天啊,我这个骗子居然被骗子给骗了。
再去复诊。
老先生惋惜道,“如今再服忘情水已无用,你去找西医吧。”
西医道,“如今心已碎,肺里的思念病毒跑出来很危险。你去找上帝吧。”
上帝道,“你来天堂种玫瑰花吧,思念是最好的肥料。”
于是,我去到了天堂,埋掉了玻璃心。空荡荡的躯体里只剩下思念。每日浇水施肥,花儿热热闹闹地开了,开得不知道时间的界限,不知道生与死。或许它因为知道自己要死,所以开得肆无忌惮,天真,不惧怕消失。在我嫉妒花儿它们活得不知人间忧欢之际,园子里忽然吵吵闹闹。
只听见上帝大喝一声:“三毛,三毛,你平日在我的园子里偷吃烂果子,我也不罚你了,现在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偷儿吓得跪了下去,对上帝说:“我没有偷吃苹果,我知道那是你留给牛顿的。”
上帝说:“偷心也是不好的,我每个人都只分了一个心,你怎好拿两个?”
我忍不住愤愤不平,“要心何用?最终还不是个心碎的下场。真心敌不过假意啊。”
上帝听了摇头叹息,说:“一个是小偷,一个是骗子,我不要再看见你们,都给我滚出园子去。”
“你这骗子真仗义。我有两颗心,分你一颗,当作离别的念想好了。”三毛说着就要走了。
我一听慌了。“我要与你同行。”
偷儿连忙摆手。“去沙漠流浪怎么可以带上你呢。一个人是流浪,两个人只能算是旅行。”
我大哭,“人间早已满布豺狼虎豹,四处漫游,强食弱肉,我怎好下界去送死?”
偷儿笑着安抚我,“种了那么久的花还没发现么。花儿能活,为何你不能?”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眼已是人间。
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也许也就是生命的跃动。眼前的花儿却没那么生机了,花瓣大片大片的掉落,竟然落出来希望的果实。
望着不一样的世界,我开始想要做不一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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