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某一个角落,都住着一个寂寞的自己。而那个寂寞的自己,一定很善良。
初次见到妖怪“无脸男”,是在电影《千与千寻》中。为了不被那个异世界里的奇怪人们发现,白龙拉着千寻的手,告诉她“过桥的时候千万不要呼吸”,一旦被闻到有人类的气味会很惨。于是,时间变得很漫长,因为不能也不敢呼吸。千寻小心翼翼、慌慌张张地低头走着。桥上人流涌动,但没有人看得见他们。
那一刻,无脸男出现了,他就安静地站在桥中间,全身黑,带着一张白色的面具,身形委顿,忧郁寡欢,像个迷路的人在等待什么。似乎他在那个地方已经站了很久。桥上的人群,吆三喝四,迎来送往,热闹寒暄的场面,显衬得那个黑色身形更加落寞寂寥。在这个热闹的异世界里,没人理会他,他也是格格不入的吧,可他明明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啊。
三木清说:孤独不是在山上,而是在街上,不在一个人里面,而在许多人中间。
当千寻憋着气经过那个身影时,扭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满脸疑惑,大概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奇怪地站在那儿吧。这一刻,无脸男的表情似乎动了一下。他应该是没有看到千寻的,可是他却扭头看了看千寻离开的方向,好像找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就是这样,人们往往因为内心世界太过寂寞,太过渴望,所以,只要有一丁点儿温暖和美好的事物出现,感觉立刻会变得异常灵敏,就像妖怪无脸男遇见了千寻。
第二天,当白龙带千寻去找已经被变成猪的爸爸妈妈时,又一次在桥上碰见了无脸男,他还是那样寂寞地站在那里。是在等昨晚那点转瞬即逝的温暖慰籍吗?因为没有用眼睛看到,所以就傻傻地站了一夜,想再一次邂逅那种感觉。终于在白天里,他看清了这个让她感到温暖的小女孩千寻,那一刻,他非常笨拙地咧着嘴微笑了,好像看到了光亮。
那天夜里雨很大,他找到了油屋。那个地方人声鼎沸,灯火辉煌。暗夜中,不知道他在雨里站了多久,就那样看着千寻在屋里提着水桶使劲来回擦着地板。想靠近,却犹豫,甚至胆怯。直到千寻从开着的门户里发现他,“你要进来吗?”没有回答,“哦,外面雨很大,我开着门,你自己进来吧”,接着又去忙了。他应该很高兴吧,因为温暖。
后来,在充满人情世故的油屋里,他依然如鬼魅般,暗中帮着善良的千寻,帮她拿到了最上等的药浴牌子。他心思极其简单,知道千寻需要这些牌子,一下子“哗啦啦”抱了很多很多过来。
可是,寂寞久了,会被空虚吞噬,人会慢慢变坏。
偶然一次机会,无脸男拥有了数不清的金子,油屋的人转而全部开始奉承讨好他,端来丰盛的饭菜酒肉。那么多的美食被他吞尽肚中,一直不停地吃啊吃啊,好像永远也填补不了内心巨大的空虚。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臃肿的身躯,和暴躁易怒的性情。
没有强大丰盛的内心,即使拥有再多的物质,还是会被空虚压垮,陷入迷途。当无脸男再次见到千寻时,不停地说“我好寂寞,我好寂寞”神情极其痛苦扭曲。只因为面前安静的小女孩问了他一句“你有爸爸妈妈吗?你也是有爸爸妈妈的吧。”然后,千寻把剩下的半枚药丸给无脸男吃了下去。她想看到那个纯良无害的妖怪无脸男。
一种暖和冷的挣扎,一场美与丑的较量。千寻在前面跑着,无脸男追在后面,“我在这里,快点追来啊”。她要带这个妖怪离开油屋,在这个灯红酒绿、富丽堂皇的地方,他会变坏。
一路追逐、狂奔中,无脸男吐掉了身体中所有的污秽。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妖怪无脸男又回来了。他又一次安静地跟在千寻后面,像个乖巧的孩子似地走着,寻觅着最初那点光亮。
后来,无脸男跟着千寻去了钱婆婆那里。两人并排坐在那趟开往沼底的列车上,画面缓缓变换,从白天到黄昏,从黄昏到黑夜,没有言语,有了陪伴,就那样一起坐着,多美好温暖的一幕。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平静如初。
一间陈设简陋的茅草屋,一盏有亮光的煤油灯,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还有身边人偶尔的絮絮叨叨,这就是家的模样吧。
最后,妖怪无脸男微笑着点点头,待在了这个简单温暖的地方。千寻离开时,他神情安详满足,平和宁静。或许,这就是他所想要寻找的珍贵东西,是千寻带他找到的。
那个寂寞的妖怪,经历过空虚、彷徨、黑暗、绝望、挣扎,可最终他还是找到了真实的生活。
其实,每个人都有无法挣脱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是与生俱来的,有人多些,有人少些,行于喧嚣,但内心都渴望被安抚、被理解。
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故事,你要相信,永远会有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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