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时代：痛仰、爱情、抗争——文学天才毁于疯狂与幻灭的悲剧！(第二章)

第二章

003

“新居”翌日，我得知将于国庆前夕参加校园“盛赛”——诵杜诗活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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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巩义为杜甫家乡。2012年恰逢杜甫诞辰1300周年，此次活动名为“庆祝祖国，感怀爱国”，实为参加市里“纪念杜甫，诵读大赛”做准备，本书第十四章有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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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由源自昨天作文课上，我天马行空地“操控”鲁迅与文化大革命的“拳脚往来”。末了评语落款道：精彩至极，不甚理解！

我他妈的“包卖包修”——地大物博，尺泽之鲵，安汝晓之？何见小蚁解鉴银汉之深邃矣？！

于是，在语文老师骄傲地宣读侯爵同学作为班级的主力后，又庄重而无奈地布告学校早已明示的公告：学校将于国庆前夕组织月考，望“广大”学子全力以赴！

她激怒于学校月考的不当时间，并对此深表“痛恨”，强调我需深切地交换月考和演讲的意见，密切调节好两者时间比例，并期待两方早日达成共识，对我表示真挚的同情和充分的肯定；愿与校方一道，共举新兴文化主义伟大旗帜，共创美好未来。最后以一句口头禅结束“办公室谈话”——你不会不行吧？

她说这话时，力度绝似韩婴的常道之谈——“不偏不倚”（2）。但见其抬高扁脑门，门下画眉深邃眼，眼神刺破敌方伪心，心喜而脸露苍茫却惊讶的哀情，令人揪心。往后我每每见她血唇黑药眉，横眼竖尖鼻，令人毫无怜悯的忧愁，便想到骊姬（3）与冠先生（4）的巧致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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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该观点出自马南邨《王道与霸道》。其以为韩婴在《韩诗外传》中“怀其常道，而挟其便权，乃得为贤”之语伪为“自欺欺人”，即韩婴的“贤人”政治并不存在。此处借指语文老师的话名为不偏不倚，实为虚情假意。

（3）骊姬：晋献公宠妃，因离间献公与诸臣感情，而以恶毒奸诈留名。

（4）冠先生：即冠晓荷，出自老舍话剧《四世同堂》。原文：“冠先生，尽管嘴里花哨，心中却没有这一股子气。他说什么，与相信什么，完全是两回事。”

真知之心往有瘾侧之意，话语之外自有一敞天地。此意味：日后午休不得眠，空对楼台唱“茅歌”（5）。

（5）《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缩写，为杜甫旅居成都草堂时所创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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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十名自愿“作陪者”中，精心“提拔”二十名抢镜者，以兹“开销”！

我说这又不是全民造假，要这么多“志愿者”干嘛？她说就是要烘托你这个真货，才山寨恁多假货。我在风水宝地见她如何安排“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布局“天下寒士尽欢颜”……第一次对世界心生疑问：丫的，什么逻辑？

赛前她叮嘱我去“赛场”看看，我谢绝。班头插嘴雷道：那也得适应适应场地的气候啊！于是我走到楼下的一方五尺高台，见其布局，感怀：

天高皇远隔新兴，寒门高见两行松。

旗飘野地无学问，出恭（6）出到餐堂中。

古来稷下（7）假政国，鸳鸯楼（8）里多调情。

少陵岂为安家事？寂寞仕途扃（9）敞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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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科举制度下，考生考试时，上厕所称为“出恭”。

（7）指战国时期的“稷下学社”，世界第一所官方创办、私家主持的高等学府。“百家争鸣”即以稷下学社为中心。但其名为学宫，实为养士之风的缩影，服务政治、服务社稷。

（8）指寝室。新兴一中的寝室为二楼男寝，三楼女寝，故戏称“鸳鸯楼”。

（9）此处笑讽新兴一中窗户的独特构造。在作者上学期间，新兴一中的所有窗户底层一扇一并用白浆糊抹上，且正常情况下不能打开。抹上浆糊以后，很大程度保障教室内的“隐私”，同时加大外边人的视察难度。“扃”，《说文》中有“扃，外闭之关也”之辞，否定之意，但此处用作动词，即从外边关窗，隔绝两个世界，以此暗指不是学生存心捣乱，抹上浆糊，而是学校这个外部的大环境将师生隔绝。亦暗指现实层面：杜甫有意出仕，但大环境不允许，侯爵以此自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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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小坟堆”：“你能不能容下我们二十来号‘千岁爷’呀？”

她鄙我一目，又托腮丈测，道：“我看，行！”

诗史大大激发她作为重点班级骨干老师的丰富想象，她告知我其深刻的谋划——如何设置三四个“台上幕后者”“藏”在老松下人造秋风；如何从三楼“高飞”一团“茅草”，让“拾遗”在二十多平米的“江郊”低徊、蜗行、苦寻、逮住；亦是如何安排“南村群童”当着政教主任的面，围殴“工部”一身老朽；最后又是怎样在“少陵”对“天下寒士”抒发博爱时，《二泉映月》切上理查德的钢琴快曲……对于一名教育工作者“与时俱进，纵贯东西”的先进发展模式，“杜甫（10）”深表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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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杜甫的诗被称为诗史；曾任左拾遗；杜甫曾在剑南节度府任参谋，加检校工部员外郎，因而称之“杜工部”；其自称“少陵野老”，因居住在长安陵墓的旁边，坟墓不雅，于是自号少陵，意为我跟居住的土地联系在一起，自己就不孤独了。文中“诗史”、“拾遗”、“工部”、“少陵”均指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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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教室时，途经绿荫道——威武的松树讨厌故作姿态的柳姿弄情，于是柳条漫天漂浪，为己而荡，穿插着太阳的金光，洒在“语文”的眼帘。她自言要让抛茅者勤加练习后，忽然站定，望断“柳絮因风起”，我哀想她正臆测人造风的“效能”，见她蒙娜丽莎般似笑非笑，阔步迈前去了，我难知她会不会去七星坛巧借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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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苟活几日后，我大致搞懂这儿的人文风情——各级三班，三为至尊；级为百人，男女两分。校混头叫韩新城，次之就是九一九二的幕僚。学校以“进军九中率”作为考评标准，教职以“压力与薪酬”作为闲侃资本，学生以“成绩优与劣”作为命运指针。

约百米去处，是另所臭名相当的初级中学。每年政府会议上，两校最高执政长会如实交代本年度经营状况，并谦逊地接受全镇升学率第一名和第二名的荣誉称号及物质褒奖，官员及教职齐下馆子，表示衷心祝贺。一天，我在政教处翻东西，无意瞅见一份喜讯：热烈庆祝我校荣获镇升学率第一的好成绩，此前三年我校暂列全镇第二。

先前提及路途之近，但应补充我的时间观之差：早晨六点是早操时间，往往这是我周二至周五的起床铃（周一是七点半的《站起来》）。李伯很情愿我迟到，再没比他更爱我的师长了，这点我能肯定。他晓得泮宫（11）早读死寂的气氛，更希望我躺在寝宫软绒绒的床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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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泮宫：指古代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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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兴小镇的一条主干线契合了国道与老君山，杨树与楝树各自据道为王，高峰与山谷凹凸有致，驴子与轿车并肩争雄。远处的风沿着街巷贯穿南北，一条赤木河寂然枯涸，凸出青苔泛黄的尸体，杂石布满新绿，恹恹的阳光却不厌其烦地灼炽着新的经济部署……

茶店村新楼崛起了，孩子的野地天堂蒸发了；旧路拓建，耕地减少；可主持拓路的和耕地受损的又都是父亲的朋友，我自幼见他们往来，听闻他们的谈吐，谙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人际学悲剧。

总之，随着时光的流逝，伴着改革经济的日益深入，镇政府家属院的名义亦愈显古老了……只待有朝一日，以某位人物故居之名作为后世缅思、旅游之地，去抗争强拆的噩运。

清晨，一声“卖豆腐咯”的呼吼惊醒小镇，一天便开始了；寂夜，三两声“啪嚓”的轧马路少年的摔酒瓶声，预示着村落一日劳作的结束。多年以后，当我离开茶店时，静静地站在老君山头，俯瞰着祥和的村落，才明白：这世界彷佛从来就是这样；才发觉：我的写作声已成为镇子最早的音乐，我的合书声已成为镇子最晚的歌声，只是除却那煤窑场日复一日年复年的艰辛谋生之噪外……

侯爵时代：痛仰、爱情、抗争——文学天才毁于疯狂与幻灭的悲剧！(第二章)

每天踏着上操铃起床，钻过李伯为我偷偷预留的小门。在侯美炎舞高四的那一阵，为了不打搅母亲，我会温好可乐，干过面包，之后做贼般带上门，扣点面包屑喂路边流浪的三猫四狗。转校以来，我还未闻父亲的踪迹。早饭后的朝阳，火红地烧着教学楼高处的两排话——迎着晨风想一想，今天我该做什么；踏着夕阳问一问，今天我有何收获。每每见此，我都会心生同样深刻的难题——迎着晨风想一想，早饭吃饱了吗；踏着夕阳问一问，晚饭该吃些什么？

使我最为感慨的是学校课程的进度，我先前所在初中与新兴一中的课程进度比是东西部人均收入比的差距，所以我很清楚他们讲的内容，然而我真他妈的是个不思进取的家伙，每每背书落后，却反受老师“赞扬”——侯爵同学虽然背书靠后，却十分流利，值得大家学习！

他们愈是这样自欺式地褒扬，愈叫我难过不堪，但我那时总是胸怀虚荣之心，傲起头来听正统的教训，何况他在他们心中又总是清醒着的。

为此，直到2012年我们几近走到决裂的边缘，我仍未得到那三人之中任何一个的认可（此为后话）。这在我如今想来是种施压自我的包袱，但是谁又能清楚地搞懂，你所做的每件事的目的？承认他人的认知感，在己是种承担，承担也仅是宿命的资质。

005

一个人最无危机感时，往往潜伏着巨大的危机。最终物理老师把导火索撵了。

第一天我就风闻众人对他的闲侃，小红指着我手里《水浒》：形貌狰狞性粗鲁。直至我见后方觉“身长八尺，声若巨雷，势如奔马”更贴切。张飞奈何也不等同王英，即便性情相近，身高也好似天壤之别。小红说你会领教他的厉害。事实是：一年以后，我才意识到这巨大的危机！

那天他风尘仆仆，脚踏轻风，又似京官谪庶，举止沉重，给我一种沆瀣之感——破门而入，倚墙凝眸，面朝四下，神情装忙。只见他齐发怒指南天门，脑门与日月同辉；浓眉刺破增长天王剑，声音响彻云霄殿。然而这种人终是披着狼皮的羊：他步调婀娜，走路依摆，眼神故作飘摇，面色略显呆滞；大眼镜框小眯眼，劣质的长袖西服常年穿在盛夏；对人傲慢偏见，对校长却礼遇有加。

礼节因人而异，是生存本能；礼貌之于众人，是真伪君子。

“以后啊……回来晚啊就滚出去，爱哪去哪去啊。”他站在我面前，怒指正统一干人马，我沉思他在家是否也曾对女人这么说过，否则怒意不会装得恁娴熟。放低威严与假面，以友善谅解学生，学生非性恶，将报之尊重与感激——因心诚而回之尊重以感挚而朔以希望。

“啊调式”是我课下驾在他话语上的称谓，寓意：无病呻吟扯犊子！

“新同学啊，去！把门关上啊！”他背对我，道。

“他妈的！自己不会吗？”我心里暗为命令倍感压抑，起身，椅子发出巨大的“吱呀”声，他的命令我必须执行——倒非他的气焰正处富士山口，仅因作对还不到时候。

乍见为首正统——目光平视，闲看行云流水，去留无意；身后众人——首级低垂，慌作乱将一团，窃窃心悸。时为秋天，我晓得他们被语文老师叫去，接受秋雨（语）洗礼，偏偏几句“你不会吧”、“我觉得，你行”，又让他们不好离开，索性一股脑苦等《童年》（12）响起，我能想象正统大义凌然地拍案叫起，曰：“老师，号角响了！该回军了！”之后率军火速回城，城破人亡，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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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指新兴一中的上下课铃声效仿九中，为班得瑞的名曲《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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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以后，再无童年。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在推门前一瞬，我顺势抽掉正统桌上的物理书，撂出，以不违背他惜时的准则。

物理一阵瞪视，门“嗙唴”，椅“霹雳”，我“呵哈”。

“有资料吗？”他“高声语惊天上人”，仿佛“语不惊人死不休”。回声在狭小的闭室跑马拉松，耳畔产生一阵嗡鸣。

见他自鸣得意，我唯有“一鸣惊人”，娇羞羞道：“有！”（我他妈的此时深为当年说这话感到怯心的操蛋。）

“拿出来！”

我辗转搜寻，上下倒饰。亲爱的，我起誓那三分钟里所有人都在惶惶可哀地偷窥我——母亲说我生命中的一半时间都花在找东西上。思量片刻，我说：“人类生命的所有时间都在寻找。弃你去者，好聚好散；属你心者，千里相会。相遇承欢，但不可强求，相别离散，但不可强留，万物既是如此缘尽，生世还将一览无余。”语罢，立刻觉得自己高大而深沉了许多！

想想万物经过生死轮回，曾经凝成一本资料书——油墨或许是昔日的猪，兴许是天蓬转世，四圣之首？纸张或许是佛前的相思树，结下恶果，让夏娃偷去了！可万物没有死期，只在这一道轮回中化作机器产业下的革命产品，与我结下一段尘缘。等我用完以后……嗯？应该说等我俩的缘分散尽后，它就转到下一道工序，墨迹蒸发，形成臭氧层，以物理的形式跟雷公电母谈谈，抨击有神论；抑或我发达了，它就陈列在博物馆里，可是资料书的心情呢？她爱不爱玻璃男孩？石英有没有跟她发生关系？还是义结金兰，有情人终成兄妹……想想，这世界多么美妙呀，没有休止，永生轮回，以某种方式永存。唉，世界啊？你究竟何时开始，何时终老？可你真是美丽，大方，实实在在而充满魔力呀。生活呀生活，Beautifual.Beaut-ifual，sobeautifual！ILove！

功夫不负有心人抑或天定我俩前缘未尽——那本凝聚着智慧与生命的资料终于从椅子下“千呼万唤始出来”（椅子非中庸，智慧之书系平衡——人话：椅子不平，书垫角了。）

“物理”拿起，拍了拍土，瞧了瞧，“侯……爵？啊，哈哈，你名字真是啊……一定是……哈哈。”他指着硕大的“侯爵”俩字。只下前语后话自明，只下主谓不下定宾是“啊调式”的另一大特色。

“……副校长给我的！”我本想对这种理科男报之沉默，却借司局级的水，浇灭他县处级修理我乡科级的气焰——中国政治关系的伟大力量！

“哦，校长给你哩？好啊……课堂开始啊，新同学大家要记得的啊，叫……侯爵（瘸）啊！”他已殆尽刚才的狰狞模样，泥脸塑成造作的威武形貌。

在其后一年多与他的接触中，也唯独见过两次学生立门，后一次是我。在“正统思想”那里我得知物理老师叫李严。课前的小插曲或说下马威，也是正统头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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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星辰。相信我，“侯爵”是一部值得你深读的书——

起初，你会看到侯爵的卖弄、欢笑与无趣，

慢慢你会严肃、沉默，

最终，你将失声痛哭……

那时，你会懂得这一切的安排——从自负一步步沦为自闭，最终精神崩溃，人生幻灭——痛仰、爱情与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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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时代：痛仰、爱情、抗争——文学天才毁于疯狂与幻灭的悲剧！(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