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体这么浮躁，还是听我们讲故事吧。
文/棒小伙儿
刚才家里打来电话，告诉了我一件好事儿和一件坏事儿。
好事儿是家里终于用上了天然气，坏事儿是爷爷的不再如从前。爸爸告诉我，爷爷每天行动很慢，说话也越来越不清楚。
我听了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让爸爸把电话递给爷爷，果然“喂”的声音带着嘶哑和疲惫，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洪亮。
一年多前，爷爷仅仅是年纪有点大了有点儿背，而现在爷爷真的是苍老了。
我隔着电话喊“爷爷，爷爷”，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应着。说别的，爷爷听不清，后来只能我叫一声，爷爷应一声。我心里想，我最起码得让爷爷知道，现在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孙子在跟他打电话。
结束通话时，爸爸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家里总算通了天然气，这样给你爷做饭方便多了。”
心里难受，却又没有任何办法。爷爷就这么迅速的老了，而我却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大谈理想和前程。不知道是我绑架了现实，还是现实绑架了我，总归是不孝。
现在细细想来，爷爷的衰老应该是从我离开家乡的时候开始的。
我原本以为爷爷不会老的这么快，但这个速度真的砸破了我的心里承受底线。过年回家时，爷爷还能偶尔出趟门去新华书店看看书，但一个月前我回家时，爷爷每天甚至不太愿意起床。
爷爷写得一手好字，但我的字却惨不忍睹。从前家里的春联，都由爷爷执笔去写。小的时候，自己趴在家里那张圆桌上写作业，而爷爷就正襟危坐在身边，手里是把根纯蓝色带着按摩球的痒痒挠。
爷爷盯着我写作业，手把手教我把字写的龙飞凤舞，我若得要领，爷爷必会用陕西老家方言夸奖，“我龙龙美的很！”
可以说，有文化基础的爷爷去书店，原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爷爷在书店里看的书，却全是按摩保健一类的书籍，而让爷爷狠心买回家的，一本是《葱姜蒜治百病》，另一本是《保健按摩》。
爷爷总是笃信按摩的疗效，十几年按摩下来，小病小灾却如旧。但爷爷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只要人不是在运动状态，那就是一定是在按摩状态。坐着的时候，左右手互相按摩，躺着的时候左右手给全身穴位按摩。
小时候总是犯浑，经常跟爷爷讲述这么做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我和爷爷都是性格很犟的人，往往谁也说服不了谁，到最后我只能笑他是“修仙”，爷爷叹气不说话。
奶奶生病的时候，爷爷自信为奶奶按摩。按摩了一个礼拜，情况也不见好转。心里发慌的爷爷见自己的“按摩”没了效果，便急急的把奶奶送往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是“脑梗”。只是来的不是那么猛烈，否则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爷爷不再给奶奶按摩，放手把奶奶交给了医院，但奶奶的情况却一直没有好转。一次奶奶情况突然急转直下，爷爷陪着我们给奶奶转院，看着奶奶被从急救车上抬下送往急诊室，爷爷一屁股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哭着大喊，“竹贤、竹贤”。
从来都没有见过爷爷这般模样。无论是在什么时候，爷爷总是家里说话最算数的那一个，哪怕爷爷平常总是笑着叫奶奶是“掌柜的”。在那一刻，我觉得爷爷真的像被抽走了原先一直挺着的脊梁。
晚上，我送爷爷回家，没了精气神的爷爷，连上厕所都不能自理。后来，爷爷对我说，“咱穷人看不起病”，而我也开始明白，爷爷条件反射似的按摩，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撕扯一样，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能把病魔拒之门外。
如今，新闻中的老人们动辄花几十万元购买保健产品，每每看到这样的新闻，我心里总会暗暗感叹一番。
爷爷一生节俭，我曾因为忘记关灯不知道被数落过多少次。家里的电器只要不是工作状态，那也一定是要把插头拔了的。也许这在有些人看来，是践行了节能环保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但在爷爷的一生里，似乎只有两个字，“省钱”。
爷爷的节省，有的时候甚至到了苦行僧的地步。牙刷上的毛，几乎是被磨平的，年轻时在部队发的皮鞋，依然舍不得丢掉，衣服穿几年几乎都是常态。
就是这么节俭的一个人，对我这个唯一的孙子的态度确是，“我就是吃屎喝尿，也要把我龙龙供出来”。
这句话，也的确是爷爷说的。家属院里几位老人聊天，有一个对他说，“穷不过三代，你们老孙家，苦肯定是吃到头了”。而后，我爷爷就说了那样一句话。
小时候，经常会为了零花钱跟爷爷奶奶扯皮打滚，但是上了大学之后，学费生活费却没少让爷爷补贴。大学喜欢上了摄影之后，甚至换了两台相机，而爷爷也一样咬着牙补贴了不少。
被爷爷奶奶拉扯大的我，翅膀硬了以后却自顾自地飞了。爷爷盼着我回去，甚至觉得坐飞机也划得来，“能在家里多待几天”。
知道我是个记者，而在爷爷印象里，记者都是出现在电视里的。我是个网站记者，但爷爷有事没事儿的一直看央视新闻频道，希望能看到我的影子。
同样的错位，也存在于我的生活中。每个人都希望能有一份钱多事儿少离家近的工作，而我却越跑越远。甚至到了最后，不知道是在追寻梦想，还是被梦想裹挟。家乡成了异乡，而异乡还是异乡。
我明白谁都跳出不生老病死的轮回，只是岁月静好时，谁也不会去烦恼这些。时光从来都不会对谁温柔一丝一毫，它只是在你不经意间，把一切匆匆变成不可逆转的现实。
时光啊时光，现实啊现实，都他妈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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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十九
如果你我心皆未眠，那又何妨吟啸且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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