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看了一会书,读了两首诗。分别是杨万里和李煜的。其中有两句"小儿倒捻青梅朵,独立茅檐看客行"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
青梅朵,是青梅的花,朵小色白,气味想必是清冽幽香的,而"忙杀"是忙坏了看花人的意思。"倒捻"二字,有拈花摆弄之意,行人匆忙,小儿无忧,自然可以心无旁骛,悠哉悠哉,当一个无忧的看客。
而李煜不是小儿,而是看客。看山河变了颜色,看故园江水淙淙,满城飞絮,月满西窗时,芦花深处一孤舟。可看着看着,就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境。闲梦远,闲梦远。梦中多欢愉,醒来多凄清。
两首不搭边的古诗,却体悟很多。一个未及涉世,看花皆是花,多了一份童趣;一个历经磨难,看花不是花,多了一份凄楚。无论是哪种情形,一个不知梦中,一个大梦初醒。
掩书沉思,不觉思绪万千,“看客”二字仿佛多了很多层的意蕴。
看,有时是一种闲雅。初秋的长椅,看一窄湛蓝的光,落在栅栏边的葵花上,斜斜的斑驳的影子,暖暖地伸到更远的地方。青梅树下,戴一方纱巾,棉布包,帆布鞋,花落如雪。日落时分,微尘在老街上游走,被秋阳懒懒接纳。有老人赶着羊群哒哒走来,谁家院前泼出的肥皂水,在空气里蒸融,散开。
看,亦是一种逃避。七星瓢虫,把自己隐匿在牵牛花里,夜来临,它与花朵一起被夜色包裹。很多时候,我们更想藏匿自己,藏在山里,看大雪埋葬冬天;藏在林中,看秋风吹老了一捧菖蒲叶子,看荷花老去,看山被雪覆盖。雪落无痕,簌簌纷飞中,沏一壶茶,在看山听雪中,只想忘却自己。
看,亦是一种旷达。我总是想起苏子,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承天寺的月光丝丝缕缕的缠绕,把失意人的情绪调和成了一种闲散的心境。那一刻,万事无果,人如洪流,身不由己,庭下的竹影,月光中的藻荇,一切都亦真亦幻。
那一刻,苏子是看客,看竹影,听风声,笑人生。嬉笑怒骂,世态炎凉。那一刻,苏子笑啊,笑那个豪情壮志的自己;那一刻,苏子悲啊,悲那个身陷囹圄的自己。
"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只有看清了自己,最后才会大梦初醒,古今成败无多事,都付笑谈中。
合上书,睡意渐起。可依然念着那朵青梅花,我从未见过,若有那么一捧,插入瓶中,放于案前,一定自得其乐,悠哉悠哉。可如今北方虽是春天,却依然微寒,怕是只能等明年才能有那么一捧了。
想着想着,睡意渐浓。梦里,竟然满树都是青梅花,真真忙杀看花人。可醒来才知,是窗外正漫天飞雪,一梦雪白。不禁痴笑告诉友人。友人却说,你呀!都是你读诗,想念青梅朵,这不,天公作美,送你满世界的“青梅朵”。
我觉得很是在理,青梅朵,青梅雪,亦真亦幻。它们不仅仅是时令的象征,更是蕴含了人生的禅意。我们所遇见的,无论是青梅朵,还是青梅雪,都应该看清今朝,看清人生,懂得为生命留下一段清香甘醇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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