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仍然惑

今天是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是的，今年意外地拥有了9天长假。

我看了一眼节前写的备忘录，所有节日计划都完成了，除了最后一项“写一写”，于是我来写一写了。

写之前我看了看以前的文章，尤其是《40，还是惑》。于是这篇文章的标题有了，应该叫《41，仍然惑》。

确实很惑。但是40一过，我确实发现自己转折性的变化。我开始意识到“时间”，意识到从此每一天都是在倒数，我开始关注到以前周边被忽视的一切，路边的美丽花草，林间的清新空气，开始注意到文景路上绝美的樱花一年只开两周，而繁花落尽后姗姗来迟的紫薇花却能顽强地开过大半个暑假……

我尽力存钱，购买有升值可能的股票与基金，撰写好遗嘱……我想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如果中国的法律允许，我还想像《摩登家庭》里那样，指定好身后孩子的监护人。

似乎是为了给我的中年危机一个注解，在2022年的年中，我被告知加入了癌症患者的行列。

其实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正视“癌症”这个词，我借了很多相关书籍，都把书名盖住，不想让艾玛看见。其实书上也说，癌症有几千种，每种都不一样，也有很多人能带癌生存，寿命甚至超过普通人。何况我这种“早期”患者。

但书上也说，即使95%的5年生存率，也有很多人会担心自己是不是那5%。

我有时也担心，尤其是想到那个经典问题——为什么是我？

是啊，我生活方式健康，无不良嗜好，不抽烟，二手也不抽，而且我才刚过40……为什么是我呢？

阿姨表姐们知道后，都要打来巨额红包——我可以想象她们的震惊，和同情。为什么会是我呢？如果我有什么事，我妈是不是也太惨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也算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一定会持续我的余生。一来医生肯定地告知是“早期”；二来我也非常清楚，抱怨一点用都没有。有多少人遭遇不幸是有原因的？

确诊后我常常想到姜校，那么年轻美好，笑靥如花……从发现病情到离开，也不过才4年而已。很多美好的、给家人给他人给世界带来幸福的生命早早终结，提前离开，有什么道理好讲？

想开了说，40岁离开和80岁离开，放在地球甚至宇宙的时间维度里，都连一瞬间都算不上，没有区别。

但是对于我们的家人，这“瞬间”都谈不上的时间却是漫长的幸福或痛苦。（我觉得人类真的是奇迹般的神秘存在，很渺小，却也很伟大。其实每个人都是NOBODY，但同时也可以是全世界最重要的SOMEBODY，全因为人类拥有感情与责任，因为人类喜欢探寻意义。）

于是出院后我努力复原，在纱布拆掉的当天，我就出门去运动——我反省自己的生活方式，唯一也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久坐不动。也许这个危害比抽烟还大？Who Knows? 运气的事我左右不了，但是努力让自己健康就是眼下我的责任。

我再也不会觉得前路漫漫，不见终点。我的时间从此以10年、甚至5年为期，先定一个小目标：健康地活到50岁，再定下一个目标。

命运确实很无常，生命确实很脆弱，但是人体也有其强大的、坚韧的一面——在术后康复的一个月里，我对此有很清晰具体的感知。每一天，我都感觉自己的身体机能、体力恢复了一点点：出院第一天，我甚至不能站着从容地洗个脸，因为没有体力；第二天，我能站久一点了；第三天，我能直起腰挺起胸了……第N天，我能轻轻地翻身了。

术后第22天，我恢复工作。第一周，我轻易就感觉很累，时不时需要靠一靠；第二周，我就感觉与平常无异了。

我也感叹人体强大的适应能力，在每一次起身、躺下时伤口都会很疼痛的日子里，我竟然能一觉睡到天亮——半夜3点必须起夜的习惯，在我伤口复原后才回来，而且准时回来。

把疾病当作是对自己的提醒，以后要善待这副躯体，让它舒适地、灵活地、结实地、健美地多留存几年，借这个灵魂多寄居几年——先定一个小目标：陪孩子成年，给老母亲养老。

这么一想，人生突然有了清晰的目标了。这算不算是开始有一点点“不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