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正直春暖花开,莺飞草长,66岁的母亲和68岁的叔喜结连理。16年来,说实话,每次回娘家看望二老,都是来去匆匆,最多时日住过三夜。不是不愿逗留,而是不想麻烦二老,不想打扰惊扰他们平静有序的生活。
每次回娘家,母亲都会亲手给做我们最喜欢吃的饺子,叔每次都会给我们弄一大桌子的菜,忙前忙后,乐不开支。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酸酸的涩涩的,真的不愿不忍心他们那么大岁数,因我们的到来而忙碌。
今年的暑假和寒假,是我和二老相聚时间最长的两次。暑假,恰逢叔身体不适,吃药输液,我陪他们度过了18天。寒假母亲不慎跌倒,卧床不起,20天朝夕相处,让我更多地见证了两位老人相亲相爱,相濡以沫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爱情,目睹了他们浓浓的真情和不老的爱恋。 老伴老伴,老来相伴,我给你倒一杯水,你给我熬一付药,我给你喂几口饭,你给我捶捶背 。老有所依,老有所靠,相互搀扶,互相依赖,人生不觉孤独,生活不再无助,人间多了些许温暖。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收获着感动和感悟,收藏着感激和感恩,珍藏着美好与回忆。
今年84的叔,耳聪目明,脑子清晰,思维缜密,办事细心,周密周到。身康体健,步履矫健,干净利索,雷厉风行,具有军人的风采,兼有大将的风度,又不失领导的风范。
叔有几个雷打不动的好习惯,七点钟准时收看新闻联播,了解国家大事和国家新闻。天气预报每天都记录在台历上,以便做好御寒防暑工作,而后就是观看海峡两岸节目,关心钓鱼岛和周边海域问题及国际动态。叔把所有的电话号码,分门别类,整齐划一,写在硬纸板上,而且许多号码都能背出来。常记载一些看病吃药有效的方子,对一些常见病不用医生开药,叔就知道吃啥药管用。叔生活很规律,9点半准时休息,早睡早起。平日哥哥姐姐来陪叔打打升级,玩玩麻将,叔脑子出奇的好常是赢家。叔一生勤俭持家,计划经济,不奢侈浪费,张弛有度,为母亲看病吃药,从不吝惜。
母亲卧床快三个月了,八十多个日日夜夜,叔都每天都守候在身边,寸步不离,不抛弃,不嫌弃,不放弃,耐心照顾,细心呵护,体贴入微。每天早早起床,就开始忙碌,接屎倒尿,喝水翻身,请医买药,做饭刷碗,不厌其烦。晚上,母亲稍有动静,叔就会立刻起身询问,及时喂水喂水果。只要母亲身体略有不适,叔就会立马坐起,给母亲翻身,一月平房的气候晚上依旧寒冷,叔顾不上披衣,只穿一件背心。母亲一晚上能睡几觉,几点至几点睡着的,叔都了如指掌。母亲的一丝一毫,一点一滴,都会牵动他的心。
真爱无言,发自内心,无需承诺,不需表达,一切都融入了琐碎的日常生活,照顾母亲,成了叔生活的全部。无论多苦多累,心无怨言,甘心情愿,无怨无悔,不厌其烦,每天重复着那些简单的动作。摸摸头,掖掖被子,那疼惜的目光,那爱恋的眼神,让我真实地体会到叔对母亲深沉的爱。叔,你让我这做儿女的油然而生敬意。
叔很坚强,从不让我们看出看到他悲伤难过的样子和情绪,每天都是以饱满的热情和开朗微笑,来迎接每个日出和日落,其实他比任何人心里都难受。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听到了叔悄悄地啜泣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感受到叔深深的悲伤,“叔,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哦,我没事,你睡吧。”叔说的很平静。
叔年轻时爱好颇多,兴趣广泛,做过红炉匠,学过做糕点,唱过戏,女扮男装,扮演过祝英台崔莺莺。叔,工作勤奋努力,卓有成绩,曾是一个党委书记,当过乡长,做过信用社主任,还是一个经济师。他多次出席县市劳模代表大会,连续多年被评为县人大代表。叔可谓,见多识广,知识渊博,阅历资深,最让我佩服的还是叔那份对家人的爱,对家庭的责任感。
那是大约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三十几岁的前妻不幸得了一场重病,需开刀做手术。当时家里三个孩子,最大的女儿才十岁,最小的只有两岁,家里没有帮手,没有人照顾,大的在家照看小的。
正值寒冬腊月,张家口的天气更是寒冷异常,叔在附属医院排队等候,整整四十多天,叔都是坐在一个长椅上,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衣服没有替洗过,生了好多虱子,奇痒无比,好不容易盼到做完了手术,虚弱的妻子已是奄奄一息。医生要叔把病人放置在一个房间里,叔看到一瓶暖壶里面已结了冰,屋子里寒气逼人,阴冷潮湿,马上意识到,这是停尸房,这就是太平间。
“不行,她还活着,我的人还活着,我的人还没有死,不能去。”叔坚持不去,医生终于拗不过。
新年的第一钟声敲响了,妻子睁开了眼睛,她醒了,她活了,叔喜极而泣。
叔对母亲的爱,源于对母亲多方位的欣赏。欣赏母亲的干净与整洁,勤劳与手巧,贤淑与宽厚,执着与坚韧,自觉与自律,善良与慈悲。。。
叔常对我们说起母亲的好,自来到叔家,母亲就把多年来地板砖上的老一铲一铲铲下来,把地拖得干干净净,把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叔以前得过前例腺炎,母亲给熬药倒尿,从无怨言。家里的被罩褥单枕巾之类的,比年轻人洗的都要干净,叔脱下的衣服哪怕只有一件,也从不落下,及时洗过叠整齐放置好。院子里的蔬菜花卉是母亲经营的小天地,辛勤地浇水施肥拔草,蔬菜品种繁多,长势喜人,硕果累累,满院的花卉,争奇斗艳,花香扑鼻,彩蝶纷飞 。
母亲从不说闲话,十个儿女,母亲从不说三道四,谁好谁坏,更不会倚老卖老,摆老资格,而是平易近人,关心每一位小字辈。母亲年轻时身体很健康,甚至到六七十岁都没有打过针输过液,近几年,随着年岁的增长,病魔常来侵袭,每次病痛母亲很很咬牙很坚强,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恢复得也很快。
院子里的两颗枣树,秋到枣落,母亲因常年头晕,不敢蹲着捡拾枣,她就干脆坐在地上,一颗一颗把枣拾到篮子里,又一颗一颗把枣都凉到窗台上,到最后,大包小包都给了别人,母亲留给自己的只有一点点。每次受到病痛的折磨,母亲都不吵不叫,表现得很坚强。
每年的清明十一过年等重大节日,母亲都不忘祭奠哀悼自己的父母,和我已故的三哥,在家里细心叠好元宝,小心地装进纸袋,买好寒衣,写好信封,到距家几十米远的坡下烧纸钱,曾经一次母亲尚在病中,烧完纸钱整个人都站立不起,叔过来搀扶着她回家,心疼不已。
叔把母亲五十多岁时的一张彩照,拿到照相馆里放大到五寸黑白照,每次我们来,叔都不忘拿出来,乐呵呵地说:“你们瞧,你娘多好看。”我知道,叔是从心眼里骨子里喜欢母亲。
母亲是不幸的,80多岁还要经历人生这么大的磨难。 母亲又是幸运的,有叔叔细心周到的爱,有十个儿女的悉心照顾,有那么多爱着她的人的关注探望,有那么多母亲曾经关心过的人关心。
她的十个儿女都在用不同的形式,不同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母亲的关心 ,对母亲的爱。荣兴大姐几乎每天都过来探望问询,送来炸糕烧肉包子,全兴二哥一连几天开车,送来二嫂亲手做的饭,宝兴三哥不顾夜班劳累常抽空过来小坐,大姐陪母亲度过最艰难的24天,寻医问药弄偏方,想尽一切办法治疗母亲。大哥四弟也照顾守候,不离左右,二姐买来了治疼痛的药,二哥推荐治疗大便干燥的药,老公请来了医生,拉来了氧气瓶和能摇起的床 。大家团结一心,齐心协力,群策群力,使母亲身体状况趋于稳定,吃喝拉撒睡恢复正常 ,很高兴,现在母亲能围靠坐起来吃三顿饭。
我常这样感叹,等我们有了疾病,垂垂老矣,慢慢老去,有谁还会在陪伴在我们的身边 ,细心呵护不离不弃?
无论我有多老,不论我岁数有多大,让我都有一个不变的期盼 ,无论我有多忙碌,让我都有一个不变的愿望,不论我身在何处,是海角,还是天涯,让我都有一个回家的理由。因为母亲在那里,叔在那里,我的心就在那里,我的爱就在那里,我的牵挂就在那里。
荣兴大姐说得好:“让我们共祝老菩萨早日康复!” 盼望母亲能早日坐起下地走路,经营她的小花园小菜园,观蓝天,赏鲜花,拾红枣,弄吃的给串门的小狗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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