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不变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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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迟子建的《炖马靴》之一

自然界最凶狠的动物，应该是狼。即使是狮虎，遇上狼群，也要选择退避三舍。然而在《炖马靴》中，如此凶狠的狼也成了东北抗联战士的守护神。一种很奇妙的情感链接，在冰天雪地中，在饥寒交迫时，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竟然能够在人和狼之间实现。

2019年《收获》的文学排行榜短篇小说集对《炖马靴》的授奖词是这样写的：

《炖马靴》写的是一篇抗战故事，但主题仍然是作家一直倾心探索的人性奥秘。 战争、野兽、险恶的自然环境，根本上都是个人生存的问题，而一个人能走出困境，也许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那种个人身在其中也难以估摸的亘古不变的善意。

小说很好看，一点也不枯涩凝滞。看完全书后，让我喜欢的理由很多。我第一个感动点在于小说的时代背景，发生在一九三八年或一九三九年抗日战争时期，主人公“父亲”是一名东北抗联战士。只要一提到东北抗联英雄，我就会想起幼年时看过的杨靖宇将军的故事，他曾经创作出慷慨激昂的《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军歌》，在艰苦卓绝的冰雪世界里，以游击战术牵制日军军力，遭到叛徒出卖后，日军剖开他的胃里面只有未完全消化掉的草根，树皮，树根，棉絮之类的东西。相当惨烈的一段抗日故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在这样一个宏大的历史背景下，作者是如何截取一个横断面，如何去捕捉到素材中与众不同的东西，再如何利用短篇小说的体量这把锋利的匕首，纵深地解剖出关于人心、关于人性、关于兽性、关于感恩的思想内核；以及人和自然界动物之间从斗争到互动，从和谐共生到报恩守护的奇妙演变过程。

是的，在东北抗联英雄故事的认知背景下，作者以全然不同的视角，让我看到了，在残酷的侵略战争中竟然发生过如此温情的一幕。这是我前所未有的阅读预期。原来，残酷和温柔，这两种剧烈冲突的情感，通过合理的虚构，在小说中散发出如此感人的气息。

小说主题就是善意。东北抗联战士、日本兵和狼，三角鼎立。原本应该是互相厮杀、你死我活的关系，结局却是在“父亲”坚持革命斗争过程中偶然释放的善意感召下，发生了一点化学反应。

一匹瞎眼的狼，一个死亡的敌兵，一张手绢和旧照片，在某一个瞬间，戳中了“父亲”在冰天雪地中依然不曾冷却的善意。一双敌兵的马靴，养活了狼和“父亲”，也让死亡的敌兵得到了有尊严的结局。

炖马靴，是过程，也是结果，是如何让坚硬变得柔软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