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想去青藏高原当一头牛。
在蓝天里吃草，
在白云下撒欢儿。
阳光下，
和着清风蹭痒痒；
入夜后，
倚在山坡上数星星。
你说着，
眼角漾出的快乐，
仿佛清泉流进龟裂的土地。
你说，
想去青藏高原当牛。
哪怕有一天，
会被送进加工厂。
你说，
想去青藏高原当牛，
你愿意吗？
我说，
好。
深夜12点，和老李聊天，问他：
“首尔和釜山，如果用动物来形容的话，你觉得各是什么呢？”
老李一边玩儿着正负责运营的一款新游戏，一边有些慵懒地回应道：
“首尔嘛，我觉得像一只战马（老李的汉语还没有好到可以准确使用每一个量词），就是得一直往前跑，没时间看两边的那种。”
我余光感觉到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那釜山呢？”
“釜山呢……说鱼不太适合吧（尽管我跟老李说了很多次‘合适’和‘适合’的区别，但他还是经常混淆）……这个我好好想想吧。”
“什么鱼啊？”我有点好奇，心里默念了一句，难不成是小银鱼？
刚想提醒他，我问的是城市性格像什么动物，不是说特产。
“其实我想说牛，西北的牛。”他的声音有点儿迫不及待，略微夹杂着点儿兴奋的味道。
“青海的牛？”
“嗯。”
我没有再问下去，因为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西北的牛”代表着什么，2011年的6月，他就已经告诉我了。
那时候我在封闭阅高考卷子，他又一次趁机翘课，打起背包出发了。
用老李自己的话说，他是去体验中华文化去了。
“我得多多了解中国，才能更了解你呀！”（ 嗯，虽然这个逃课的理由有点牵强，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老李确实是个练家子，去过的地方比我这个西北土著还要多）。
我在榆中校区封闭了一个星期，当了一个星期的机器人，他去比兰州更西边的地方玩了一个星期。
我阅卷结束回到市区的那天，他来校车站接我，大约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
我一脸沧桑憔悴，他一脸眉飞色舞。
见了面，我们就直奔着静宁路夜市去了，因为那里有我喜欢的牛奶醪糟和羊杂汤，有他喜欢的炒面，还有我俩都喜欢的炸土豆条儿。
那个时候，我俩都无比酷爱着夜市上的小脏摊儿，仿佛人挤人地吆喝着点餐吃东西，才能吃出热恋的力量。
“又不上课去旅游，我要告状。”没办法，当时的老李只能听懂这些词。
“告状呗，反正我不需要成绩。”刚学会说“呗”的老李，把这个字说得格外响亮，外加一副得意的表情，真的让我情不自禁挤了个白眼给他。
“我还要老样子啊，你买单。”走到牛奶醪糟的摊儿前，排队的人有点儿多，留他排队，我去等座位。
那个时候的我们，恋爱了还不到一年，在付款方面，我还习惯于礼尚往来。轮流结账，我觉得舒服。
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结账就成了老李的专职工作。
据老李说，是有一次我们在武胜驿吃手抓羊肉的时候，我吃完一抹嘴，露出满足的表情，一边拿包一边说，买单了没？
哇……“买单了没”被老李模仿地惟妙惟肖，那语气，真的，连我自己都相信那就是我说过的话了！尽管我们讨论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距离那件事过去了很久很久。
“不可能！”我一边咧着嘴笑（完全是为了掩饰尴尬），一边举起拳头祥装要打人的样子。
“真的！买单了没？”老李又卖力地模仿了一遍。
“噢呦……”模仿完还不忘加个拖长了音的语气词。
“我这么厚脸皮的吗？”我斜着眼睛看他。
“嗯嗯！”老李把头点得就像装了发动机一样。
“嗯什么嗯！”恼羞成怒的我，抓起刚擦完嘴的纸巾朝对面的他扔过去。
他用夸张的动作躲开了根本没落到跟前的餐巾纸，笑着从裤兜儿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银灰色的信用卡推到我面前，说：
“以后你买单吧。”
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我们在釜山西面的一家西餐厅里，吃着意大利面，和披萨。
我记得，他的笑，真干净，像个旋涡。
“点错了小心点儿。”离开长长的队伍前，我还不忘吓唬他一下。
不过我知道他不会忘记我喜欢吃的东西，哪怕连我自己都忘了。
热乎乎的牛奶醪糟端上来，他把勺子拿起来递到我手里。
“下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青海吧，我觉得值得去。”自从学了“值得”这个词儿以后，老李就钟情于它了。
“干嘛去呢？”
“有你爱吃的羊肉，比兰州还好吃！风景也不错，我没觉得高（他是说海拔），我带你去看牛啊！”一连串句子，说得出奇地流畅。
“看牛干嘛？”我舀了一勺牛奶醪糟送到嘴里：“烤羊肋倒是不错，你吃了没？”
“啊……”他顿了两秒：“可以去青海当牛就好了。”
我一口牛奶醪糟差点喷出来：“你自己去当吧，我可不去。”
“真的！它们怎么那么舒服呀……哦吧的梦想就是去青海当牛！”
“神经病啊……”
这是我那个时候的真实想法，您自个儿去吧，我可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老李对西北有一种执念，我问过韩国的很多朋友和学生，大部分去过中国的年轻人都对北上广香港以外的城市不是很感兴趣，可他就喜欢兰州，甚至比兰州更西北的地方，尽管这个地方当初让初来乍到的他流了一周的鼻血、拉了一周的肚子。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断了有一天能去西北定居的梦想。
“我们好好想想去西北能干什么吧！”
“好啊。我就教小孩子读书写作文吧。”
“那哦吧干什么呢？嗯……哦吧去洗碗吧！洗碗一个月多少钱？”
我除了撇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梦想大多就是这样，在牛奶和面包面前，它脆弱到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
上上个月我在烟台，老李加班以后像往常一样打来微信电话，扯东扯西地又聊到西北，他的嘴里依旧还在念叨着“西北的牛”。
那一瞬间，我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强烈的声音。
我知道如果他再说一句我们去青海当牛吧。
我会说，
好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