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捡完放进厨房。”刘淑娥对布谷说到,声音小了很多。
白鹭想不通,为何妈妈对姐姐说话比对自己说话好听。不过自己不算最糟糕的,因为爸爸总是被骂。她没有听到妈妈好好对爸爸说过一次话。
白鹭对妈妈总是有些惧怕,她羡慕好朋友田子欢,子欢的妈妈说话柔柔慢慢的:“欢欢,帮妈妈拿个东西。”听的人心里像四月的风扫过一般。
白鹭用铝瓢接了水倒在锅里,盖上木头锅盖,抓了一把麦秸塞到灶膛里,再划了一根火柴点着麦秸,等火旺起来,白鹭拉着风箱,火更大了,麦秸不经烧,很快就烧完了,白鹭抓了一把树枝子塞了进去。
听说子欢的妈妈是高中毕业,有“文化”。布谷端着白豆子进来了,白鹭问道:“姐,你知道什么是文化吗?”
上小学二年级的布谷说:“我在学校时,语文老师老师教生字的时候总会说,要好好学习,不然就没有文化,可能认识的字多了,就有文化了吧.”
“那咱妈是不是没文化,咱妈一个字都不认识。”白鹭低声音说到。
“咱妈没文化。”布谷肯定的说道。
“有文化了就不骂人了吗?”白鹭多么希望妈妈不再骂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认字了就不是睁眼瞎了。”布谷在学校听老师这么说的。
“那我要认字,你教我好不好?”白鹭央求道。
“好吧!”布谷用黄黄的手指头戳了几下灶膛上的黑灰,在地上写了一个黑黑的“杨”。
“这是杨。”
“嗯!”白鹭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在地上写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杨”。
一圈白气从木头盖子的四周袅袅上升,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水开了。
“妈妈,水开了!”白鹭冲妈妈喊到。
刘淑娥进来,两手在衣摆上蹭了蹭,在看不出颜色的柜子里拿出一包挂面,然后揭盖丢进锅里。
“布谷,去后院摘一把菠菜,再拔根葱。”
布谷赶紧往后院跑。
白鹭的家刚搬过来不久,以前住在爷爷家的旧厢房里,一家人挤在一个土炕上。妈妈总是骂爸爸没本事,村子里很多人都盖砖房了,自己家还改不起。
白鹭的爸爸个子不高,黑黑的,串脸胡,头发总是乱糟糟的,穿着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脏脏的迷彩服,脚上的黑绒布鞋旧的发白,总是沾满了泥巴。爸爸每天都拿着铁锨,不是翻地就是浇地,要不就铲羊圈里的粪。身上总有一股浓重的汗味和其他很复杂的味道。
刘淑娥只要哪里气不顺,都会撒到杨三会头上,骂他:“再有啥本事,光会胡乱铲。”
布谷去拔完菠菜,看见杨三会提着一笼草,从西边走了过来。
“爸,要吃饭了。”布谷喊了一嗓子。
“嗯。”杨三会没有张嘴,从鼻子里重重的哼出一声来。
布谷把菠菜根掐了,把葱叶子扒了,递给刘淑娥。刘淑娥胡乱洗了洗,把菠菜丢进锅里。用铁勺热了些油,把切好的葱放了进去,滋啦一声,葱香味在厨房弥漫开来。刘淑娥把葱花倒进锅里,扔了些调料进去。
一会,饭就端上桌了,一家人坐在矮桌子上开始吃。“你怎么又弄得这么脏?”刘淑娥瞥了一眼杨三会,鄙夷的说。
杨三会也不理她,低着头,呼噜噜的吃着,三两下吃完,端起碗吸溜完汤,碗一放,站了起来。
“这八面漏风的院子,啥时候才能有个大门。”刘淑娥冲着杨三会嚷嚷道。
“你说门,门就来了吗?”杨三会用手抹了抹嘴,朝后院走去。
“你能做啥,连个门都做不起,这敞口院,你不怕遭贼我还怕呢?”刘淑娥大声叫骂着,唾沫星子都溅进碗里去了。
“就是装了大门,有的贼也防不住吧!”杨三会一边走,一边冷冷的说道。
“你再给我说一遍!”刘淑娥“啪”的把碗墩在桌子上,里面的汤溅了一桌子。
白鹭一看不妙,担心祸水会引到自己身上,低着头赶紧把碗里的面扒拉进嘴里,进厨房开始洗刷。
白鹭觉得现在就住的挺好的,青砖新盖的三间平房,东西各一间大的,爸妈住在东边的大房间里。中间是个小客厅,小客厅的后面是她和姐姐的小房间,客厅前面有个大门,关上了谁也进不来。平房的东北角,有个临时用砖搭的厨房,里面有灶台,前后各方一口大锅,一个旧旧的小橱柜被钉在墙上。案板有一米长,半米宽,方便擀面条。案板旁边放着一个小桌子,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上面有油腻腻的,底下摆着几个小板凳,这也是布谷写作业的地方。
后院有一个羊圈,养了一头母羊,每天能挤四五斤羊奶,换几个鸡蛋钱。去年卖了小麦,刘三会买了砖,再后院扎了一堵墙,安了别人淘汰的旧大门。本来要放在前院,刘淑娥不同意,说:“房子就是人的脸,你弄来一个破烂门是糟蹋我呢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刘三会只好安在了后院,但他心里是满意的:“这下不怕羊丢了,一只一百多块钱呢。”
白鹭刷完碗,刘淑娥拿着搪瓷脸盘进来,从后锅舀了几瓢热水,端到房间去,脱了上半身的纯棉的无袖坎肩,两个乳房扑棱一下散开了,她撩了些水在身上,洗去汗味,然后打了香皂,再撩着冲了冲。
“白鹭,给我换个水。”刘淑娥冲门外喊了一嗓子。
白鹭赶紧跑进去,看到白花花的妈妈,羞涩的低下头把脏水端出去泼在院子里,又从后锅舀了热水,放在脸盘架子上。
刘淑娥洗停当了,从黄色的大立柜里拿出一件猩红的短袖穿上,又套上了正时兴的褶皱花裙子。在镜子里左照又照。村里的女人没有穿内衣的习惯,镜子里刘淑娥的两个“鸽子”一左一右的一撇一捺,两个点很是醒目。
刘淑娥从柜子上取下一双新鞋,绿绿的绒布,白白的边子,她挑出一双没有洞洞的袜子,绿尼龙黄纹路,套在脚上像半截蟒蛇。
抹了几遍头油,又搽了半斤粉,刘淑娥总算收拾好了。刚走出房门,又转回去,从抽屉里拿出来一瓶香水喷在身上。
白鹭进去倒水,被浓烈的香水味呛得快要窒息了,赶紧端着脸盆出来了。
天色暗了,刘淑娥朝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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