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来接我,要丢下身边的朋友,我顿时恼了。但我妈把左臂伸给我看,问我你看这是什么时。我立马背着包冲向哥哥,头也不回,要带回家的东西一时也顾不得。昔日意气风发的新郎官此时正坐在司机的位置沉默地低着头。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上了车。
抛下一切,归心似箭,迎接我的却是可怕的肃穆。敞着的大门,晃眼的白灯,随风飘动的黑绸。啊,灵堂。我们的家变成了灵堂。
走近,奶奶在花团锦簇下笑的正温和,只可惜被囿于相框,但似乎又在眼前啊,就像上周离开时可触摸的温暖。我从没觉得自己反应那么迟钝,在原地神游了一两分钟,都没什么动作。我妈告诉我,去给奶奶磕三个头,我才反应过来,扑通一下跪倒,连磕三次,才意识到自己左臂上带着的东西意味着什么。昔日成熟的大人,大多哭的像孩子。也许只有我,父亲 ,哥哥没有哭了吧。但父亲的脸色告诉我,他的心理崩溃了还有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
来的路上,哥哥还要去南站接姑父。在车上,我要么作沉默状要么恼怒状,都是给我妈看的,告诉她我一点都不难过,不要多事。但跟哥哥一起下车走远的时候,在他揉着我的头发说假装很坚强的时候热泪盈眶。哥哥就这样一直搂着我走了一路,有那么一点点安全的感觉了吧,不会那么愤怒了。
只有哥哥和我此时还存在一点理智。那么既然如此,就应该保持住吧。我跟哥哥守着,能收多久守多久,然后和长辈换着班来,这样好歹他们能休息一会。我不想做让自己遗憾的事,这可是我的奶奶,我最爱和最爱我的人。
和哥哥聊了很多,原来几年前他也跟我一样,跟奶奶一起去买菜,被奶奶宠着,爱着。他温柔地感叹,原来我们怀念的事都是一样的啊。
但我还是没撑住,三点半抱着历史书睡着了,五点多醒来。
对了,一点多我跟哥哥出门去接从远方飞来的亲戚。我躲在哥哥的后座上偷偷想奶奶,任眼泪无声流淌。哥哥他真的很辛苦了,一整天没合眼,还要开车。于是到目的地后等人时,我把枕头扔给了他,没好气地:“给我睡会。”这兔子睡着的真快啊……看着他的睡颜,我又陷入了沉思。
今天看到奶奶了,很安详,躺在花朵中央的透明棺材里。她的鱼尾纹清晰可见,眉头没有像以前那样紧锁。相反,舒展平和。她的睫毛似乎就要翩然而动,苏醒过来。对,苏醒,奶奶只是睡着了。
葬礼是按传统的基督教礼仪办的。教会的“姊妹们”同一纯白着装,让赞美诗的回音在圆顶礼堂里流转。好美,阿门,我记得奶奶祷告时虔诚的样子,满足幸福的样子。她的灵魂此刻一定是在和歌声轻和。真好。我看着奶奶含笑的照片,笑着面对她的沉睡的身体。我笑了,奶奶此刻一定一切安好。悠扬的歌声中,她跟我说了很多话。灵灵要快乐的活着。愿主赐福给你。你们都要好好的过日子。我感觉此刻一切安好。我情不自禁轻微抽泣着扬起了嘴角,全场只有我一个人面带微笑。我记得奶奶生前说过她不喜欢人在她故去后哀嚎。所以啊,笑着说再见会不会好点?我全力压抑住抽泣,坚持微笑。真好,我坚持下去了。我让奶奶见到了我最安静最有力量的样子,奶奶该放心了。我也让所有的亲戚看到,我,奶奶的亲孙女,绝对不会有多么软弱。
最后,我放下最后一朵菊花,心里默念,奶奶再见。
我至今都愿意相信,奶奶只是睡着了。而且就如赞美诗里唱的那样,我们,还会再相会。
谢谢关心我的人们,我很好。我能搞定这些。
(放一篇几年前的文章,一个解不开但又似乎不存在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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