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文秀和珊珊都享受着彼此间给予的温暖,她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她们的心是相通的。
我想她们永远这样相互扶持下去,然而,一切美好总会遇到无尽的坎坷,珊珊的爸爸不知道是如何发现了珊珊和文秀之间有联络。他是无法忍受女儿用自己的钱去接济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珊珊的生活费被缩紧,文秀硬是从牙缝里挤,把攒下来的一元,五元,十元的钱寄给珊珊,每次拿到这些钱,珊珊都会泪如泉涌。对于别人来说二十元,五十元,可能都不是大事,但是对于文秀来说,这都是天文数字。
珊珊问我:“你说我姐,恨我妈吗?”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文秀很少谈及她的母亲,即使谈论到她母亲,她就会说:“姥姥说我妈是个苦命的女人!”绕过这个话题。
不过我还能记得,文秀贴身衣服口袋里装着一张她们母女三人的合照,文秀站在她母亲的身边,母亲的怀里抱着珊珊。这是文秀的母亲留给文秀唯一的念想了。初二那年冬天特别冷,隔三差五地都会下大雪,文秀的舅舅在矿上砸伤了腿,矿上派人送到镇上,让家人去镇上接人,村长和村里的几个人带着文秀到镇上接舅舅。
那天下午第二节课,门卫安师傅去教室找我,说是有人找我,我想如果是爸爸有急事的话,他会直接进来的。
安师傅说是个女孩,我远远地看见站在门口的竟然是文秀! 这简直是令人欣喜若狂啊!
文秀比几年前长高了,比我高了半个头,可是她比以前更黑了,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红色外套,我抱着她的胳膊时才感觉到,大冷的天,她竟然没有穿棉衣,一双黑色的布鞋露着整个脚面,我看着都冷,文秀冻得瑟瑟发抖,我赶紧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给文秀围着。
“妮儿,我不冷——”文秀要把围巾还给我。
“好啦,文秀,赶紧围着,我穿得厚。”
“文秀,为什么不穿棉衣呢!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我心里特别难过。
“妮儿,我没事儿,你知道的,我皮实着呢!”文秀笑了,嘴角的小酒窝又漏出来了。
“文秀,你是不是很想见珊珊呢?”“嗯——嗯——”文秀使劲地点着头,低头看着脚,一双小脚紧紧地并在一起,很不自然。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姗姗。”
“好的,谢谢你,妮儿。”文秀终于肯抬起头,开心地抱着我的胳膊。
“你等着,别离开,我很快带珊珊出来。”
我转身向四班跑去,珊珊没在教室,同学说她被物理老师“请走了”,我只好去老师的生活区找姗姗,可是我也怕物理老师啊!
“作业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高瘦铁青着脸的物理老师撂下一句话就去上课了。
可我们都没有学好物理的“天赋”,等珊珊写完作业,已经过去45分钟。
我们匆忙往学校门口跑去,可是门口没有文秀的身影。
“安师傅,刚才那个女孩呢?”我问安师傅。
安师傅说我上去大概半小时,来了几个人,担架上抬着一个病人,叫走了那个女孩。
“哦,来,有张字条给你。”安师傅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文秀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入我的眼帘:
妮儿,我们要赶着回去,不然天黑了看不见路,以后我会找时间来看你们。珊珊,好好学习!姐姐长大了挣钱供你读书。
珊珊对着文秀离开的方向呼喊:“姐姐!”文秀已经走远了,她根本听不见珊珊在叫她。
“对了,还有这个。”安师傅递给我一个纸团,我一点点打开是五角,一元,五元的纸币。这是文秀留给珊珊的钱。
珊珊泪流满面地扬起了头,看天空,像是对我说,好像又是自言自语:“我一定不会辜负姐姐的,我一定要和姐姐在一起。”
可是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收到珊珊的回信。我找爸爸帮我打听文秀的消息,回话的人说文秀随她爸爸回了四川老家。
珊珊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打听有关文秀的消息,直到我们高中毕业,也没有文秀的任何消息。珊珊的消息源于我,我的消息是指望爸爸托人打听的。那时通讯落后,想找一个人是挺难的一件事。
文秀就这样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2008年的时候,我陪爸爸去镇上办事,刚好看到文秀的舅舅,就问起了文秀,文秀舅舅说文秀在四川。
文秀十六岁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既水灵,又标致的大姑娘。舅舅希望用她可以换一笔钱,父亲也希望用他换一笔钱,最后是父亲比舅舅快了一步,把文秀嫁给了比他们那里还落后的一个农村,拿了一笔钱,至于是多少我们谁都不知道,只是没有多久好赌成性的男人输光了卖女儿的钱,继续过着吃东家住西家的生活。
前几年文秀的爸爸得了肝癌,文秀就把他接去伺候到了临终。
我着急把这个消息告诉珊珊,可珊珊说她在成都,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姐姐。
世界那么大,四川也不小,她们姐妹能见面吗?
文秀很不幸,是吗?
文秀怨恨自己的父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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