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不习惯在这样的地方聊天。”
“李老师你说什么？”
孟缙宸捂着耳朵大喊，尽管带上了耳机，他还是很不习惯在直升机上和人说话，最主要的是他第一次做直升飞机。
李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孟缙宸，很想知道他一会儿会不会吐出来，又敢不敢吐出来，毕竟他们的目的地非同一般。
旋流的气浪滚到了咸阳县郊的一处平原上，作家几乎是滚着下去的，如果不是李老师一只手牢牢地扶着帽子，一只手扶着可怜的孟缙宸，他真的就要一拜天地了。
“呃……”
这种感觉比坐车强烈多了，孟缙宸的脑袋好像在他的脑壳里原地旋转，连带着他的视野也疯狂旋转，才转了一会儿，就突然刹在了某个人身上。
是在洞庭湖遇到的那个姑娘，她正穿着一身土灰色的制服向他们走过来，脸上洋溢着同那时完全不同的微笑。也许是因为她太轻了，没有强烈的重力场，孟缙宸也就止住了呕吐。
天呐，我一定是和李老师在一起太长时间了，脑子里想得都是什么。
“李博士，孟大作家，你们好，我是秦公二号大墓发掘记录人吕言静，一路上辛苦了，我先带你们去营地休息一下吧。”
“你不是告诉我你最近在博物馆安置文物么。”孟缙宸小声问言静，但言静抛过来的眼神明显是在告诉他，这场发掘是机密的。
李老师眯着眼睛，一杯温茶才喝了半口就四处观望，问道:“这里就是秦献公的墓葬发掘地，所以这里这就是史记中记载的’嚣圉’了，怎么现场的记者和考古人员人这么少？”
吕言静避开孟缙宸似笑非笑的眼神，轻声道:“李博士，本来我们是打算后天召开记者发布会来汇报这次现场发掘工作，可是昨天在一号墓葬堆中发现了一幅壁画，画中的东西我们队伍中的专家从未见过，据缙宸说，这样东西很有可能是您的专业范畴，所以才将您请来，需要您现场检视一番以防有其他缺漏。”
孟缙宸一边瞧着不远处的考古研究人员在用网格线测绘，一边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道:“我说你要修复的画里怎么会有那样奇怪的东西，原来是新发掘出来的……”
李老师扶了扶眼镜，笑道:“不碍事，我从小都对历史很感兴趣，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的我一定帮忙，只不过现在专业隔阂太强了，我可不能保证什么啊。”
“李博士。”吕言静还是以那种轻轻的语气说道，“您说要见到的，真的会震惊考古界，同时也很有可能震惊物理学界。”
李老师在孟缙宸的搀扶下进入墓坑，数千年的寂静被这两位历史爱好者激动的内心给沸腾着，几乎是在最安静的范围内小跑着，经过狭窄又倾斜的墓道，便来到一处耳室中。
这是一处保存十分完整的墓室，没见到盗洞，甚至连洛阳铲的痕迹都没有，现下它只有早已铺陈好的电线，和设好了的不影响壁画的柔光灯，而柔光灯都聚焦在一张颜色已淡但仍然栩栩如生的壁画上。
还未看清壁画上有多少人，人物在做些什么，李老师便一眼抓住了其中一人手中抱着的物事，那件圆柱形和圆锥形结合的物事，它的表面上有一枚倒三角形的奇特符号。
只一眼，李菁虹就倒吸了今生最深的一口凉气，这口刺鼻的气息差一点就今她心脏停搏。
“是的，李老师，这很像您实验室的坍缩原型机。”孟缙宸已经忍不住从头到脚的兴奋与惊异，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不是像，是一模一样，走，我们去做个实验。”
李老师带着孟缙宸和吕言静快步走在修远大学的路上，尽管对大学已经熟悉非常，飞快的步伐还是令孟缙宸感到目不暇接，直到三个人走过那道“喧廊”，孟缙宸才刻意减缓了步调。
他很想跟另外两个人说说这个充满了城市和他的回忆的照片长廊，这个正好包括了他从小到大都熟悉的场景的长廊，但看看这俩人脸上很是凝重的表情，就决定先不去说了。
科学实验楼的四楼，以前这里是孟缙宸和季昀经常分别的地方，季昀会打开门，然后消失在门后。
而现在，孟缙宸终于知道这扇门后是什么了，过了几道安全程序后就来到一间空旷苍白的实验室，很具有“苹果”风格，如果不是中央有个圆柱形与圆锥形结合的东西被放在房间中央并时不时会规矩地发出“叮……叮……”声，可能孟缙宸真的会以为这是间忘了装上镜子的舞蹈室。
“从来没来过这里吧。”
一个幻听，孟缙宸回身看去，竟然看到季昀在不远处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他身上有种很不自然的光芒，隐约笼罩在那个圆柱形的物事上。
当然这是幻觉，孟缙宸眨眨眼睛，确定了方才问话的是李老师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是的，以前季昀经常想拉我进来看看，但我都不太愿意来。”
吕言静笑道:“我修佛，你炼丹，同是天道，真可笑。”
孟缙宸没想到她说出的是自己某部小说中的句子，而且十分应景。
诚然，他一向认为文学艺术和科学关系甚小，而季昀偏偏对科学，特别是天文学和量子物理学抱有十分浓厚的兴趣。
就像这扇大门，孟缙宸曾经将它立在心中文学和科学的边界上，现在打开它，却找不到季昀在那一头留下的踪迹了。
“从前季昀在的时候，它还只是和原型机，只具有概念意义，不具有实际作用，然而在五年前，诺贝尔奖得主贝泽尔教授公布了宏原子核聚变微量化的技术后，这台波式坍缩机终于有了运行的能力。”
李老师说着，打开了一边的全息投影，当然这也只是个原型机，而投影上的那只大鼠在坍缩机的影响下，在快进的三小时内由大鼠变为小鼠和一堆食物，然后是胚胎和一堆食物，最后变为了一堆无机物。
“我记得……”
“嗯，坍缩本来不会改变物体的历史位置，但这台机器里的核心技术是可择历史的具体体现，可以将物体的位置固定在这里。”
“我记得从前季昀跟我说过，穿越从来不只是时间的事情，空间也需要考虑进去，要不然在时间旅行之后很可能发现自己在大西洋的底下。”孟缙宸说得很流畅。
曾经被映入视网膜的好友身影在这样科学氛围浓厚的地方再次清晰了起来。
“你看到那处星星了吗，如果宇宙真的到了坍缩的时候，那它就可以回到那颗十几亿年前的恒星上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排练完话剧吧，孟缙宸总觉得季昀指着星星说的话带着话剧腔，而他也很喜欢这种充满了文艺味道的腔调。
幽静无人的学校里，又只剩下了星星陪伴他俩，声音大就大吧，星星们听不见。
季昀道:“当宇宙停止膨胀后就会发生宇宙大坍缩，那个时候所有东西都会回归原点，回到那个奇点，星光们也不再孤单了，它们都可以回到自己的母星，所有的一切都能回归原点了。”
借着星夜，孟缙宸能看到他脸庞上的哀伤，好似方才那段关于战国阳城君的话剧对他的印象已然消去。
孟缙宸微笑道:“向前看吧，不然怎么会有新的故事呢，你总不肯告诉我你的过去，我也不问啦，不过我会陪着你的，虽然解决不了你那些科学问题，可偶尔拉你出来演演话剧，开心开心还是可以的嘛。”
星星眨了一下眼睛，季昀眸中一瞬间的难以置信被孟缙宸给忽略了。
我当时跟季昀说了这些是一位老爷爷和那位面馆老板教给我的了么。
诶，当天我是跟谁一起聊天来着。
孟缙宸脑中突然有点混乱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这种环境不太适应才如此的。
“什么，李博士您说就在昨晚这台坍缩机曾消失了一个小时。”
“嗯，可能只是监控录像坏了，原位消失原位出现，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们也没过多注意了。”
“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孟缙宸猛然被脑海中一种难以置信的想法给逼着大叫了一声，他要验证这个超越时空的想法，“李老师，当时季昀是不是全程参与了坍缩器的研发？”
可是李老师却一脸茫然，听得她淡淡地又好奇地问道。
“季昀，是谁？”
燕燕杯酒第六章–我心之忧，日月逾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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