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卜鱼卜虾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那样一个地方看到半截兔子。
真真正正的半截,那是齐腰截断的,依稀可辨的腹部以上部分已然无了去向。至于终究是不是一只兔子的遗物,那只是我自己论断的。
曾经,我拥有一只兔子的,还算了解一只兔子的,然而最终被我放归了自然。我不知道眼前的这只兔子的残骸是不是我亲手放走的那只。
回顾多年前,我抚摸过的那只兔子,光滑细腻的毛色,活像秋天翻过来的土地的颜色,灰黑厚重,诠释着自然的令一种意义。的确,它是秋天被大哥捉住的,它以自然的色泽作为保护色,自以会躲避灾祸。事实可能也就是那样。“我当时割稻子没注意什麽,当时就是看见两只眼睛反射的光芒摄住了我,于是我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结果是一只兔子,一只泥土般的兔子。”大哥兴奋地抱着兔子找到我又亲手送给了我,说“我看它适合你!”说完大哥就去挥舞他的镰刀了。我像是接受了什麽使命似的抱着兔子回到屋中,慢言细语地对待,不遗余力地奉侍,结果,兔子不习惯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它只是用那双湖水般的温柔的眼看着我,我平生最抗拒卜了那种温柔的目光,因而我的心瘫软了……
那天清晨,应该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抱起那只瘦瘦的兔子吻了又吻,我想把它刻上我的标志,让它只属于我一个人,即使出于自私,但那原于我对它一触即发的爱啊!放下兔子的时刻我的心也在跟随着一起下沉,直到它融入土地的一顺间,我便知道距离我一生的岁月不远了。
决定放走它的那个眠之夜,我就憧憬它会回头看我一眼,或许它还会满含泪水,回过头来,重又投入我苍茫的怀抱中与我融为一体。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以后的多年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兔子,那种让我感觉到自然魅力的兔子,一触即发的兔子。它最终是走远了的,以它的速度躲避上苍安排它与我相遇的叉路口,跨越时间,让我不断地悻悻而返。
如今面对眼前的这扑朔迷离的半截兔子,那散发着阵阵恶臭的半截兔子,那里里外外爬满白色蛆虫的半截兔子,我已无从分辨它的身份。假使,它失去的是它的下半截,那么凭它的紧闭双眼的头颅,我便可认出它的身份;亦或是,仅仅剩下它的一颗眼球我也能辨出它的来历。假使,我辨认出那是我多年前失去的兔子,我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驱散蚊蝇,咬死蛆虫,赶走恶臭,我要抱起那半截兔子,海浪般地亲吻,我要感化上苍,寻回被它收去的另一半,还我一只完整的兔子,本属于我的兔子。
一昼一夜,华开者谢;一秋一春,物故者新。对于这半截兔子,一切不再存在,一切毫无意义,即使是我…
注——201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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