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五号了,来到这个城市将近三个月了。这一天南昌特别冷,就已经堪比是深冬的广东老家那股气氛。大概是来了异地之后的感性,特别挂念家乡,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
妖风依旧肆无忌惮地乱吹一通,天空阴沉得像是它脸上的灰色是被别人恶意涂上去的。这时我刚踏出了邮局取信处,冰冷的手里捏着一封来自距离1176.4公里之外的信封。
我抬起头,噢,银杏树。前几日,它们披着那身黄得发光的银杏叶伫立在长长的校道两旁。风吹叶曳,沙沙入耳,黄绿共舞,清韵流动,一波一波的人流一次又一次驻足拍照保留这份美。当然也包括我。前几天风雨交加,我本以为会是以狼狈收尾,未曾留意这残叶满地,枯枝嶙峋的模样也这么好看。
我想起了顾城,他说,草结它的籽,风吹它的叶子,你就站在那里就已经十分美好。看,草结其籽,风吹叶落,黄影裹泥不正是落落大方不加修饰的美么?你只管站在那里好了。
美也许不需要去判定,去解释,去展现,去规定,认为积极的出彩的鲜艳的夺目的就是美这种想法略显多余。美就是美,因为美,所以美。你认为美,美便美,不美也美。即使你自己也不知道美在何处。
张晓风也微笑着说:“树在,山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对啊,这世界真的足够美了,只是我们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去用心想一想看一看罢了。缓缓在树下的长凳坐下,低下头,我拆开了信。我想当时我那干裂微红的唇肯定翘起了某个角度,因为我记得我在笑,看着湿地上被风赶着跑的银杏叶有点晕眩却还在笑,望着镌刻着熟悉的字迹大鱼海棠图案的信封笑,注视着没有一个人的空旷马路笑。
太美了,不知道那个方向吹来的风弧度美极了,冬天残破的银杏叶也美得不像话,这些日子的自怨自艾莫名的消失了。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的自然,和谐,美丽。这一封远方的信最美。
这是一封来自家乡高中母校的信,作者是一个萋萋送别我上学,高考失利不顾家人反对复读的女生。我们恰好也是三个月没有见面了吧。一周之前她急匆匆地说给我寄了一封信。
她说模拟考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她说教导主任一如既往地的耳提面命,她说学校隔绝了快递严防手机,她说新班主任又帅又热心。但是,她说她很快乐很满足。我拽紧信笑了笑,我能想象到她写信时那挤到一堆去的眉头有多么的纠结。
我们真有默契,很久约好要写信,恰好在这个时候,她寄出了信,我买了120分的邮票。或者说,友谊总有着神奇的默契。不是吗?
这一封远方的信,在银杏叶子的冬天历尽千山万水来到我的手里。但是,它带给我的,岂止是异乡的我的一丝温暖,家乡的问候,朋友的关怀。更多地,它就像银杏叶一样,告诉我,其实,无论艰苦或舒适,枝繁叶茂或枯枝嶙峋,家乡或异乡,温暖都在,美都在。怀念过去美好的我,应该抚摸一下这冬的银杏叶,看一看周围,美无处不在。比如,前几天室友大马车提醒我未完成的作业,今天早上室友小黑帮我收回了晾在外面的衣服,同学的热情和谐相处……
我想在这清香的银杏树下给我的老友们写信。我想回信给这位她:孤独迷茫挫败会有,但是自己选择的路即使摔得头破血流也要爬到终点去。然后在终点回头又会发现,这一路的荆棘绊脚石其实那么深刻那么美。
我想写信给一直埋怨我没有留在广东跟她一起并肩作战的老友大庞,无论什么时候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她都是我在异乡痛哭流涕时候的第一个想拥抱的朋友第一个倾诉对象。就像大雄遇到什么他都会找哆啦A梦。
我想写信给自从一年前冷战后我们的关系就不知不觉疏远的老友啊胡:吵架也好,误会都罢,你不要忘记我说的话,即使我们的关系有一天会变得多糟糕,你一定都不会失去我。要不然我就整容成你的偶像是薛之谦好了。
我想,我很温暖,我看到了美。无论是在异乡偶尔伤感的我,还是家乡那边我的老友们,我们终于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各自的轨迹各自的朋友各自的故事。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的默契。
为这封远方的信干杯,为这冬的银杏干杯,为老友的默契干杯,为我发现美的真谛干杯,为故事为酒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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