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在胡开文墨厂一天紧张的拍摄,我们在夜色中乘小巴驶向祖源村。
眼前的山路在黑漆漆的夜幕里像屏住呼吸的怪兽,沉默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似乎可以随时作势朝我扑来。邻座的小易同学已睡着,我却全无一丝困意。
无数次颠簸和峰回路转后,蓦地,眼前亮起一轮山月。那是怎样的一轮山月!她全没让我有一丝一毫的准备,就在或明或暗而又起伏的山麓间夺入我的眼眶。她裸着白玉般光泽的肩,横逸斜出的山树枝丫则是她的欲遮未遮的浴巾。等车停住,她就彻彻底底地放开自己,让我们所有人都惊讶于她浑然天成质朴无华的母性光辉。
沐浴山月凉凉,聆听夜泉潺潺,一路穿街走巷,我们暂住的这栋民居,位于在祖源村最高处。古旧的廊檐和徽派典型的马头墙完美构成了这一整栋民宿的外在,厅堂里保留的明清式设计风格和内部的现代装修几近无缝对接。
伫立徽居门前,只随手一拍,便是一幅极好的山水摄影构图。一时间,人影灯影月影都交织如梦境,亦如桃源世外!
无怪乎祖源村有梦里祖源和世外桃源的美称。
此情此景,连我走路也是掂着脚,轻轻的和悄悄的,唯恐惊扰那千年古村落的安谧和幽静。等到各人均自入住,还没等我梳洗毕,窗棂外的一线月色已经偷偷抢入来,引得我顾不上山高夜凉,即披衣而出。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月色融融里,我仿佛瞬间接通了千年前东坡居士的禅心况味;漫步祖源宽广的庭院,竟然真正遇见了庭下那如积水空明和藻葕交横的竹柏影。而我,能在匆匆人生之际完全放开俗我,从容沐浴自我,岂非幸甚!
我时时想:月光下的苏轼应该是忘怀的,荣辱成败,仕途贬升,在这短暂的精神欢愉里都应该都是一片空灵。唯有沉醉和憧憬;唯有怅然和慨叹。哪有那么多当代所谓专家的臆测,那些背过的标准答案除了用来考试,啥都没有留下,山风过后,留下的依然是经典——无法诉说只能体悟的经典。
东坡其实并不解酒,可他解景;居士也许根本无心,可偏就有情。
一轮白月光,几度婵娟;月在飞檐边,梦里祖源。清风浩荡里隐约有笛声低徊,时有时断,似有似无。蓦地抬头望天,明月可鉴,星斗满天,几疑身在化外。
正是一阙“疑是世遗天外,梦里人家棋布。刀笔镌黄昏,风送一声笛韵。琴淡,人淡,月在飞檐画畔。”
——调寄如梦令 疑是世遗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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