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学《长物志》第89天

共学《长物志》第89天2022年8月4日

卷五《书画，悬画月令》

【题解】

正像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人间食粮》一文所说:“你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了使自己对生活发生兴趣，我们曾经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我们古人对家中悬画的更换,对生活情趣的追求,印证了纪德的话的正确性。本篇文震亨先从月份说起，从正月到腊月，悬挂的绘画各不相同，主要是山水花鸟图画。然后讲了不同场合悬挂的绘画也不同，主要是鬼神的图像。不同的时令，不同的场面，适用不同的字画，既可避免悬挂太久让纸质风化变脆，又能增加人们观画的新鲜感，与季节轮回也相呼应。针对不同的季节、时日，挂不同的画像，出于古人对季节变化的敏感，也有对天地、父母、鬼神的敬畏。在漫长的时日里，我们的古人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尽量让生活丰满而多变。

然而在文震亨对一月到十二月不同日子的叙述里，我们能识别其中多少日子呢?他提到的花草树木，我们又有多少熟悉的?当时的风俗习惯与今天已经大相径庭，老祖宗留下的传统节日我们已经遗忘或者没有时间去记起，中国的民俗文化在渐渐消亡，人类也离自然越来越远。

【原文】

岁朝宜宋画福神及古名贤像①，元宵前后宜看灯傀儡②,正、二月宜春游、仕女、梅、杏、山茶、玉兰、桃、李之属，三月三日宜宋画真武像③，清明前后宜牡丹、芍药,四月八日宜宋元人画佛及宋绣佛像，十四宜宋画纯阳像④,端午宜真人、玉符⑤,及宋元名笔端阳景、龙舟、艾虎、五毒之类⑥,六月宜宋元大楼阁、大幅山水、蒙密树石、大幅云山、采莲、避暑等图,七夕宜穿针乞巧、天孙织女、楼阁、芭蕉、仕女等图⑦，八月宜古桂或天香、书屋等图,九、十月宜菊花、芙蓉、秋江、秋山、枫林等图，十一月宜雪景、腊梅、水仙、醉杨妃等图⑧，十二月宜钟馗、迎福、驱魅、嫁妹⑨,腊月廿五,宜玉帝、五色云车等图。至如移家则有葛仙移居等图⑩,称寿则有院画寿星、王母等图,祈晴则有东君⑪,祈雨则有古画风雨神龙、春雷起蛰等图⑫,立春则有东皇太乙等图⑬。皆随时悬挂，以见岁时节序。若大幅神图，及杏花燕子、纸帐梅、过墙梅、松柏、鹤鹿、寿星之类⑭，一落俗套，断不宜悬。至如宋元小景,枯木、竹石四幅大景,又不当以时序论也。

【注释】

①岁朝:阴历正月初一。

②傀儡(kuǐlěi):傀儡戏,即木偶戏。此指描绘木偶戏的画作。

③真武:传说中的北方太阳之神。其形象为龟或龟蛇。宋洪兴祖《楚辞补注》:“玄武,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宋大中祥符年间，避圣祖讳,始改玄武为真武。

④纯阳:即吕洞宾。名岩，以字行,号纯阳子,自称回道人,京兆(今陕西西安)人，一说河中(今山西永济)人。传说中的“八仙”之一。传为咸通进士。后游长安,遇锺离权,授以丹诀。曾隐居终南山等地修道。宋以来关于他的神奇事迹的记载很多。

⑤真人:道家所称修真得道、成仙之人。玉符:玉石的神符。

⑥艾虎:艾草做的香袋,形如老虎。五毒:指蛇、蝎、蜈蚣、壁虎、蜘蛛五种毒虫。

⑦穿针乞巧:古代七夕之夜，女子要趁夜间穿针引线，取向织女乞巧之意。天孙织女:星名，即织女星。共三星，即天琴座三星，形如等边三角形,在银河以西,与河东牵牛星相对。

⑧醉杨妃:山茶花的一种。

⑨钟馗:神话传说中人物。相传为唐玄宗时钟南山人，因貌丑应武举不第，羞愧触阶而死。玄宗听说后赐进士，厚葬，岁时祭祀。钟馗于是托梦给玄宗，发誓除天下鬼魅。玄宗命绘其像张挂在宫禁，以为门神，后来民俗于端午节挂钟馗像于中堂以避邪驱鬼。

⑩葛仙:即葛洪(283--363)。字稚川，自号“抱朴子”,丹阳句容(今江苏句容)人。东晋道教理论家、医学家。曾于罗浮山炼丹，著有《抱朴子》《肘后备急方》等。

⑪东君:谓日神。《史记·封禅书》:“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司命……之属。”《索隐》引《广雅》曰:“东君，日也。”

⑫风雨神龙，春雷起蛰:指古代画龙的佳作。风雨神龙,五代南唐董源曾画《风雨出蛰龙图》。春雷起蛰，当作《春龙起蛰图》。宋李方叔《画品》:“《春龙起蛰图》，蜀文成殿下道院军将孙位所作。山临大江，有二龙自山下出。一龙蜿蜒骧首云间，水随云气布上，雨自爪鬣中出，鱼虾随之，或半空而陨。一龙尾尚在穴，前踞大石而蹲，举首望云中，意欲俱往。”

⑬东皇太乙:指司春之神。

⑭纸帐梅:画在纸帐上的梅花。过墙梅:越过墙头的梅花。

【译文】

正月初一适宜挂宋代福神画及古代圣贤的画像，元宵前后适宜挂看灯、木偶戏类的图画，正月、二月适宜挂春游、仕女、梅、杏、山茶、玉兰、桃、李之类的图画，三月三日适宜挂宋画真武神像，清明前后适宜挂牡丹、芍药，四月八日适宜挂宋元人画佛像及宋代刺绣佛像，四月十四日适宜挂宋画吕洞宾像，端午适宜挂真人、玉符，及宋元名家所画端阳景、龙舟、艾虎、五毒之类，六月适宜挂宋元大楼阁、大幅山水、茂密树石、大幅云山、采莲、避暑等图画，七夕适宜挂穿针乞巧、织女星、楼阁、芭蕉、仕女等图画，八月适宜挂古桂、天香、书屋等图画,九、十月适宜挂菊花、芙蓉、秋江、秋山、枫林等图画,十一月适宜挂雪景、腊梅、水仙、醉杨妃等图画，十二月适宜挂钟馗、迎福、驱魅、嫁妹等神像，腊月二十五适宜挂玉帝、五色云车等图画。至于搬家则适宜挂葛洪移居等图画,祝寿则适宜挂院画中的寿星、西王母等图像，祈求天晴挂东君的画像,祈雨则挂古画风雨神龙、春龙起蛰等图画，立春则适宜挂东皇太乙等图像。都要根据时令变化来悬挂，体现时节的更替轮换。如果是大幅神图及杏花燕子、纸帐梅过墙梅、松柏、鹤鹿、寿星之类的图画,都落入俗套,不适宜悬挂。至于宋元小景,枯木、竹石四幅大景,却不应当局限于节令时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