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怎么了?”刚走到家门口,我就看到奶奶坐在那唉声叹气的。
“你哥他媳妇儿肚子不争气,竟装了个女娃娃。”奶奶脸上的皱纹似乎一下子拧成了一团。
我一听这话,就像小猫被踩了尾巴,又像汽油桶被点了火,小暴脾气一下子蹭蹭蹭地就爆发了:“女孩儿怎么了?女孩儿就不是咱家的孩子了?咱家门面这么大?怕是有皇位要传承?”
“小燕儿~你别捣乱。”姑姑从里间走出来,“你奶奶正难过着呢!”
我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妈,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咱们家的孩子。女孩儿也挺好的呀~反正他们年纪也不大,还能再生。”我听到姑姑在劝导奶奶,虽仍觉得心里不舒服,可还是努力憋着心里的委屈。
二十多年前,我是个弃婴。为什么?还用讲嘛?自然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儿咯。
我也算是幸运,被一对夫妇捡回家当自个儿孩子养着。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噩梦?
五岁的时候。
“你是你妈妈捡来的,是别人不要的小孩子。”有小朋友这样跟我说。
“你亲生的爸爸妈妈都不要了耶!”有小朋友这样跟我说。
“咱家小燕儿爹不疼娘不爱的,还不如让车撞死她呢~”有大人这样恐吓我,以看我哭泣为乐趣。
十岁的时候。
“他们是你的亲身父母。”养父养母指着一对陌生的夫妇对我说。
“小燕儿~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那对陌生夫妇对我说。据说他们就住在隔壁的村落。
“小燕儿~不许告诉我爸妈!”亲身父母的女儿和儿子,也就是我的姐姐和弟弟,在抢了我的橡皮撕了我的作业本后这样对我说。
十五岁的时候。
“走,今年咱回家过年。”亲身父母对我说。
“小燕儿~”养父母呼唤着我的名字,眼里噙着不舍的泪水。
大年三十,我小心地蜷在姐姐的床的一角。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小孩子们跑来跑去嬉戏玩闹,大人们喝酒打牌高谈论阔。我想起朱自清先生说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二十岁的时候。
“你是我妈生下来的,自然是我们这的人。”亲身父母的女儿这样对我说。
“你有多少年没在我家过年了?”亲身父母的儿子试图劝说我。
“怎么着也是那边的妈妈把你生下来的,你应该每年都去看看她。”养母这样对我说。
可是,我真的对亲身父母的家庭没有归属感。然而,由于这些血缘上的关系,又或是担心距离太近低头不见抬头见,我需要常常费心力去维护。
现在,看着奶奶难过的表情,我心里竟觉得很愉悦,就像报复后的快感,即使我什么都没做。
我一直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不幸,都是由老一辈的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导致的。小时候承受的那些流言蜚语与嘲笑谩骂、亲身父母找来后的艰难抉择与委屈求全、再大些后的虚情假意和费力伪装,都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头。而这些,都拜“重男轻女”这一思想毒瘤所赐。
姑姑还在劝慰着奶奶。奶奶依旧在嘟囔着:“女娃娃也好。可女娃娃终归还是男娃娃好。没有男娃娃是不行的。”
“哼~”我再次冷哼一声,走出了门。
世界这么大,我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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