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劲儿揩了揩左眼角，才把左眼勉强撑开，估计过不了两天，我这左眼也要跟右眼一样，永远都睁不开了。
三轮车被改为货车后，好多天都没生意了，依稀记得，最后一趟生意，还是托杨先生的福。杨先生一家还真是好人啊！特意照顾我的生意，她女儿还给我药，你还别说，吃了眼睛能看清不少呢；她每次坐车，还和我说话，换作是别的主顾，谁还会和我搭半句话，那态度，生害怕我跑慢了……可这世道，好人怎地就没有好报呢！先生一家分明那么好……
我缓了好久，终于能有力气挪下床。屋角那破缸里，是我攒了好久的鸡蛋，还有香油，我得趁自己还能动，给杨先生送去，这些虽然不算贵重，但至少对于他们来说，比我有用……
屋外，那几只乌鸦又开始叫唤了。确实有些烦，可又有啥办法呢，随他去吧——哎，这迟早要来的一天，怕真是快来了！
记得去杨先生家的路不远，原来蹬着三轮，和先生说说话就到了，可今天，这路走着格外远。好多天没活动的胳膊腿，好像已经僵掉了，怎么也不利落……
记不得走了多久，才到先生的楼下。我整了整衣服，再活动一下自己的胳膊腿，希望这样子不要吓着杨先生——
挪上楼，我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靠在门框上歇了口气，才伸出手掌，拍了拍门。“谁呀？”是先生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顺耳，亲切，这是我在这个世上听到的最悦耳的声响。
门开了。“啊呀，老王，你好些了吗？”看杨先生那吃惊的样子，我知道自己还是吓到了她。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赶紧把鸡蛋和香油递了过去——我害怕她不肯收，之前我身体还算好的时候，给他们家捎着送冰，说好是捎的，可杨先生还是按专门送的钱付给我，他们家那时，也并不怎么宽裕。而我，向来嘴笨，不晓得怎么跟她说。
我本来想趁她回屋时，就赶紧下楼的。可僵直的腿脚实在是挪不动，再者，我要是真这么走了，杨先生她……
“来，把钱拿着，不多——”杨先生把钱塞给我，还有包鸡蛋的方格子破布，她也叠的好好儿的还给了我。
哎，先生这人，永远都这么好！我一步一挪地下了楼，我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不用回头，我知道先生她一定在看着我下楼。这一天，有先生这样的好人，送我最后一程，此生也算是再无憾事了！
耳畔，那乌鸦的叫声又渐渐清晰起来……
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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