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

 二月，树枝上被人们挂上了串串金桔彩灯，风吹过都是发腻的橙黄气味。

五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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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

 “嗨，江医生。”是不是应该让他先开口？

 “你最近怎么样？”他的口吻亲切。

 “我觉得，我……”

 这实在是再糟糕不过的开场了。

 医生示意我坐下，一切就像两个月前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柔和的日光从窗口滑落，他不动声色地观察患者。可我实在没话再说了。

 “你很赶时间吧？”

 “嗨呀，单身狗一条，不着急过节。”

 “那我和你过吧！”突兀的话已经说出了口，窜动的脑神经又使我继续说，“我喜欢你，医生……我爱你！”他敛起笑容，我从他镜片上看见了正襟危坐的自己。

 一会儿后他才开口：“齐楠，我很高兴从你这听到‘爱’，这表明你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崭新的生活。”

 “那为什么不是你呢？”这样太咄咄逼人了。

 “我是你的医生，那段时间你状态很糟糕，而我给了你依靠，你错误的将心理依赖想象成了爱。如今你走出了创伤，那就该……”

 “我错了吗？因为我当过小三？”

 他职业性地推了推眼镜，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头：“没有人会因为你曾经的伤疤而嘲笑你。我们都知道，这件事错不在你，是那家伙瞒着自己已有家室的身份去欺骗你，他是混蛋！”他工作的表情很认真——我一定会昏厥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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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

 我低着头，径直走过去坐下，等他先说话。

 “最近怎么样？”

 我没答话，想要摆出无赖般的小女人姿态。可他一定会等我回答。

 “我，我们一起吃晚饭吧！”这样的开头也很糟糕。我实在没办法，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这几个字，“我喜欢你呀。”这竟掺杂了叹息，他错愕的表情中，我的泪不禁簌簌滚落。

 “别哭，齐楠，”他递上了纸，“我也喜欢你。”

 泪眼朦胧中我盯着他。

 “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

 “不，不。”我哭出声。

 “你已经和过去告别了，你远离了说三道四的邻居，告别了对你拳打脚踢的骗子。我们刚认识时你甚至说不出话，而现在，一切都在变好，你才十八岁啊！”

 他拍着我的后背，像大哥哥爱怜自己的小妹。我知道这个位置无法改变，我坐在患者的位置，流下患者的泪水。甚至连眼泪都不该流下，他夸过我勇敢，哭哭啼啼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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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

 齐楠终于挪动脚步进了诊所，里面只有个漂亮女人在打电话，看了眼齐楠，对电话里的人说：“阿江，好像你的患者来了，我让她接。”

 齐楠直接接过电话：“我是齐楠。”

 “嗯，你有什么事呢？”

 “我最近很好，只是有一个很在意的人，我用我们的方法反复推测和他相处的情景，准备好了所以今天去找他了。”

 女人整理了江医生桌上的文件，齐楠这才注意到那捧火红娇艳的玫瑰，它甚至染红了齐楠的眼睛。

 “很好，然后呢？”

 她声音颤抖：“我和他都会幸福吧。谢谢你医生，没有你我肯定活不下去啊……”

 “别这么说，你能走出这一劫，最终还是靠你自己，你要为自己活下去，这样担心你的人才会安心。”

 “你担心我吗？”

 “对，所以你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齐楠把电话放在桌子上，顺手抽去一枝玫瑰离开。那女人没理她，她可能见惯医生的各种患者了。

 齐楠脑子嗡嗡作响，她以为是花香太浓了，于是又马上丢掉了花。现在花也没有了，她伸长脖子，僵直地伫在街头，唯有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走。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躲避着奇怪的她。如果有人知道她得的病，会不会轻柔地拦她在怀里呢？患者与患者，同病相怜。

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