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听姐说,凤表哥已平静的走完了这一生。
对凤表哥的离去,我倒是没有表示太多意外。早就听表姐们说凤表哥这两年一直身体欠佳,去年端午节时就已住在重症监护室长达几个月之久。出院之后也全靠上呼吸机,吊氧气才得以维持生命。因此,他的离开只是个时间问题。我甚至认为,这个结果于他于照顾他的姐妹们都是一种解脱。
只是唏嘘感叹,凤表哥这短暂的一生,就是为奔赴一场苦难,为演绎一出不忍直视的悲剧而来。
凤表哥六十年代初出生,自小学习成绩优异,考上了醴陵一中。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在八十年代,能够考取县一中,那是当届学子天花板级别的荣耀。只可惜,后来表哥没能顺利考上大学。同样,当初有多荣耀,后来就有多打脸。
高考落榜后,凤表哥直接从他心中的神坛跌落。出了校门,高中学历在农村百无一用。手无缚鸡之力的他,选择干苦力:一是力不从心,二是心有不甘;选择干脑力:一无门路,二无背景。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虽然我和表哥的年龄差有十几岁,但我们同样经历了农村孩子的高考落榜。那种挫败感,无力感,失落感,是打在我们这类人身上永不磨灭的烙印。
记得前几年去乡下同学家赴宴,宴席中途来了一个疯子乞丐,这个乞丐满口之乎也者,经打听这位乞丐当年就是承受不了名落孙山的打击才精神失常的,当时心里百感交集。当年的高考,特别是对于农村孩子来说,考上了是天之骄子,没考上是落水狗一枚。
也许有人会站出来发声,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高考从来都不是唯一的出路。确实,理是这个理,但有时这理还真不讲理。有的金子就是一辈子被埋没,有的人拼尽一生,就是挤不上去罗马的列车。
之所以扯这些闲篇,我一直固执的认为这段经历也算是导致凤表哥悲剧人生的一些根源所在吧。
凤表哥打学校出来,学过做洗衣粉,当过代课老师……很长一段时间,事业处处碰壁,心情郁郁不得志,结个婚,也是奉父母之命,最后还落个闪婚闪离。
在社会上跌跌撞撞多年之后,凤表哥再次成婚。这个表嫂,常驻外地,丢下一个她初婚生的九岁儿子给凤表哥带。凤表哥生性老实温和,从此一门心思把心血倾注在这个九岁孩子身上。这一路成长,求学,买车,买房,结婚,亲生父亲能做到的,甚至许多亲生父亲都不能做到的,他做到了。当初来自外人来自亲戚的提醒,说他不要太投入,毕竟是外人的血脉,毕竟他和这个现任妻子关系不牢靠,可他听不进任何劝告,他始终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
可命运这东西偏偏又恶毒的打了凤表哥的脸。自从凤表哥患病之后,那个十几年如一日养大的儿子,自开始来看望了几次,后来知道医治无望之后,便再没有露过面。直至表哥昨日离世,有人打电话告知,他连电话都不接。
我在想,面对一个曾掏心掏肺,尽心尽力养育自已十多年的养父,能够做到如此的冷漠决绝,这孩子的心到底是长什么颜色?
遇上这种儿子还不算完,人家没有血缘关系。最让人痛心的是凤表哥还摊上了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奇葩亲哥。在此,我无意诋毁凤表哥的亲哥,何况这人也是我的亲表哥。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凤表哥的家务事我们没有在场参予,不清楚来龙去脉,没有资格去评判谁是谁非。只知道我这个亲表哥跟其他四兄妹一直关系不和,凤表哥生病时,他也鲜有过问。姨父母在世时,对这位表哥也是一言难尽。
这些都是题外话,只是我对这位亲表哥的做法很是费解。凤表哥生性胆小,生前明确表示过不愿意火化。但在昨天他却不管不顾的硬是坚持把凤表哥拉往火葬场火化。尽管我知道人死如灯灭的道理,火化与土葬,只是一种处理方式。但我们生者对死者最大的尊重不就是尊重死者的遗愿吗?许多外人都不同程度的跟我们一样表示质疑:凤表哥,一个没有工作单位,没有后人,又在农村自已家里咽完最后一口气的人,为什么要火葬?亲表哥答:凤表哥得的是传染病。据我所知,凤表哥得的是肺梗阻,三个表姐照顾了他几年,没一个被传染上的。再者,如果凤表哥真得的是传染病,政府会亲自上门,难道这个表哥社会责任感比政府还大?
这到底是为啥呢?据说凤表哥现有的房子转给了表姐,保险转给了侄女,车子转给了侄子,前提是他们都付了相应的经济补偿金,补偿的用途是给凤表哥治病。
昨晚,我七十六岁的老母亲还愤愤不平,说想去跟这位亲表哥当面讨个说法。我及时劝阻了老母亲,我说当年他对姨父尚且如此,现在亲兄妹也拿他没法,你一个姨娘,算哪棵葱?何况我家老母亲只有一个,我们看得精贵,不想她老人家情绪上头。这世间万事万物终归会是讲究因果,讲究轮回的,恶人自会有恶人磨。
今日是凤表哥归山的日子,祝他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没有苦难,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兵荒马乱,只有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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