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大

大姐大，是父母的头胎，八子之长，奶奶给起名叫海梅。

奶奶“养精蓄锐、优生多育”的深谋远虑（详见《二姐》）初结硕果：大姐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美女，细眉大眼，顾盼生辉，樱唇皓齿，呼馨吐蘭，羞涩内敛，不怒而威，黑亮的长辫拍打着翘臀，丰腴的身材凹凸有制，浅笑兮春风拂面，娇声兮天籁惹火。爸妈把她奉为掌上明珠，从小不舍她下地、放牧，不准参加婚丧嫁娶，更不让上坟祭祖，整天深锁闺门，学习女红。对了，论起绣花、做鞋，她可是声名远扬啊。

17岁时，大姐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百里外小伙骑着骏马寻来，蒙古包外拉琴唱歌、摔跤决斗、醉卧痛哭、指天发誓，只想看上一眼，以饱眼福；更有那王宫贵胄，提金载银，许诺星星月亮，跪求联姻。我的爷爷心无旁骛、目不旁顾，竟相中了本村的一个小伙子，叫那森布赫，是勤劳厚道的扎木苏家的大儿子。英俊帅气、聪明过人、礼貌懂事、勤劳勇敢。他是我大哥的同龄同学，个子不高，比大姐小两岁，我父母一辈子就叫他小女婿。定亲纯属包办，两家大人坐一起，酒对酒、心对心，干杯为誓，这事就这么定了。根据代代相传的清规戒律，不到洞房花烛，男女双方不准见面。

有一天，大姐帮大哥去井边换井绳，辫子一甩，打到一个人。一抬头---哎呀妈呀，“冤家”路窄---正是自己那未婚的夫婿，羞得她脸上姹紫嫣红，慌不择路地往回跑。再瞧那愣小子，也闹了个大红脸，盯着未婚妻痴呆了一会，看着那攥着大辫子、甩着大屁股慌忙逃窜的狼狈样，竟没肝没肺地和大哥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恨得大姐停步转身，杏眼圆瞪地一顿足，狠狠地挖了他一眼，再接着逃命，惹得众人更是一个劲起哄、笑翻了天。大姐进院入屋栓门，胸口小鹿乱撞。害怕再撞见，更加不敢出门了。

1947年，未婚的那森布赫参加了革命工作，东跑西颠，提升很快。父母怕小女婿跑了、婚事要黄，便和亲家商量，事不宜迟，匆匆办了婚礼。办喜事那天真是热闹非常，两家都是好善乐施之人，芳邻故旧亲朋好友多，大人小孩男女老幼的，来了上百号人，婚礼办得风光无限。

酒酣耳热、肉饱饭足，吉祥话也说的差不多了，该互相掺扶着打道回府了。咦？大家发现送新娘的娘家人队伍中少了一个人，是二哥常宝。大家见人打听、四处呼唤，不见人影儿。妈妈急中生智，令我去洞房探个究竟。

新郎新娘正在院门外送客呢，我悄悄走到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笑语喧天，现在已是空无一人的洞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噜声。揭开新郎新娘的新花被子，果不其然，二哥常宝在那里呼呼大睡、流涎梦呓，连鞋都没有脱，把新房新被弄得污秽不堪，令人哭笑不得。原来是有人给他灌了酒，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他藏在缎子新被里，作为闹洞房的收官之作。多少年后，那些人还津津乐道，得意的不行。

这对姐弟新人，新婚不到一个月，就像我们父母一样，分居两地、隔草相望---不过不是别的原因：新郎姐夫当了旗政府的自卫队长，日夜钢枪在握，守卫着新生的红色政权；新娘大姐已经明珠暗结，吐酸吃辣，回娘家静养待产。

那一年啊，我家真是喜上加喜：大姐瓜熟蒂落，产下一个男婴；大哥也娶了媳妇，生了个胖小子；更加令人乍舌的是：我们敬爱的妈妈也来凑热闹---生下我的四妹包华！这下可真是热闹了：妈妈、大姐、大嫂，仨人各抱一娃，不同辈份的三个宝宝，“哇哇”三重唱似的哭声嘹亮，此起彼伏，真好听啊！

1951年，大姐夫在内蒙古公安厅工作。大姐把儿子甩给老家，到呼市和丈夫团聚。大姐到呼市被安排在公安厅幼儿园工作。但不久中央要求内蒙政府速派有经验、得力的共产党员赴阿拉善，开展艰苦的和平解放任务。那森布赫被选中了。

白云飘渺处，沙漠原野无路。身负重任的四人小分队，每人两只枪、一包炒米和风干肉，奔走在茫茫草原，走遍了每一个蒙古包。牧民就是一盏灯，交心就有收获。布赫一心为党，甘冒被特务、土匪暗杀的危险，真心和牧民交谈、交心、交友，宣传方针政策，不到一年就初步打开了局面。

大姐在生完第二个孩子不到百天，就抱着女儿离开了大儿子，回来上班。由于工作需要，组织上派她去阿拉善工作。大姐把不到两周岁的女儿送到姥姥家，把大儿子放到爷爷奶奶家，揪心难舍的奔向工作岗位。

大姐的女儿王倩和我小妹同岁，照顾她的重任落到我这个三姨身上了。刚让包华和我分床单睡，我又成了王倩的坐骑，整天背着她吃喝拉撒。皮包骨头的我晚上背着王倩干家务，白天上学打瞌睡，累得够呛。两年了，妈妈心疼我，让我给二姐去信，让大姐把王倩接到呼市送幼儿园，最后大姐把女儿接到呼市，交给二姐，送到公安厅幼儿园。

孩子已经五岁了，不懂汉语，可让阿姨们费心了。大姐不在，接送和照料孩子的任务就落在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的二姐身上。组织上根据实际情况，送大姐到呼市内蒙党校学习，这样她就可以兼顾着照顾她女儿了。大姐毕业后，带上女儿回了阿拉善。两年后又接走了儿子。但工作环境恶劣，附近没有学校，只好将四年级的儿子和一年级的女儿送到几百里外的学校寄宿。每次去看孩子，首先是给孩子抓虱子、洗头发、洗脚。可怜两个孩子，手脚都冻裂了，都不敢伸进水盆了！俩孩子在艰难中健康成长、学习出色，待人有礼貌，又懂得心疼父母，后来都成了有用之才。

大姐家四口人，分处四地：大姐夫在阿右旗和额济纳工作，大姐在巴音浩特，儿子和姑娘在不同的学校读书。文革十年，灾难临头，父母死去活来，子女上山下乡。1973年，儿子考上大学，儿子当了阿拉善电力集团的老总兼党委书记。姑娘考上了中专，毕业后光荣参军，后来当了空军上校，成为了优秀的共产党员和高级军官。文革结束，大姐夫官复原职，可大姐身体完全垮了。请读《大姐的猫咪》。

大姐姐夫和女儿 大姐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