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那盏温暖的灯

黑夜里那盏温暖的灯

01

今年四月倒春寒。

上午雨夹雪下了半天，傍晚时分，米粒大的雪粒又开始刷刷的敲打着地面，于是早早关门回家，顺便到小郑家取我修改的羽绒服。

羽绒服是穿完一个冬季的，洗干净了，但是领口灌风、袖口偏紧，所以拿到她那儿修理一下。

穿上改好的羽绒服，原来的问题都没有了，各处都很服帖，心里不由暖暖的，瞬间将寒冷挡在了千里之外。

02

小郑和她老公在小区里经营一家干洗店，老公主要负责干洗，小郑手巧，砸窗帘、扦裤边、包缝钉扣、换拉锁、修鞋锁边、缝缝补补，针头线脑的活计都是她的事。

干洗店到处都有，缝缝补补谁都会，但做出的活儿差别可大了。小郑手里的活儿，细致精巧，店里明码标价，与其它店价位相当，所以人们改衣服、修修补补的活儿都来找她。

渐渐地，店里生意越来越多，小郑每日埋在衣服堆里，像钉在缝纫机边上一样，一坐就是一天。我们服装店打烊时，他们店里昏黄的灯光依旧亮着。

由于服务项目里没有裁衣、制衣，一天到晚辛辛苦苦，却挣不了几个钱，修件衣服只收3块5块，扦个裤边15-20元。

手艺好，意味着等待做的活儿会越来越多，付出的辛苦也跟着递增，长年下来，夫妻俩一个腰不好，一个胃不好。

03

又是一年的春天了，紫荆紫色的花串满了干干的树枝，艳丽的颜色招来蜜蜂嗡嗡飞舞，人们慵懒的褪去厚厚的装束，开始新一季的换新。我们服装店生意开始热闹了，买成衣哪有百分百合身的呀，讲究的就得再做修改，刚好有小郑的一双巧手，通过她的手不知成全了多少爱美的心。

黑夜里那盏温暖的灯

我们店里很多真丝上衣、丝裙、丝巾，稍不留神就容易跳丝、刮破，都是小郑帮忙修理，恢复如初，别人还真没她这手艺。

好朋友王姐是地道的老北京，穿衣时尚讲究，60岁了依然很精神，她是小郑家的常客，修改衣服、熨烫、干洗，有时光她的衣服就得做半天。因为她得体的装束，优雅的仪容，常常得到发小、同学和同事的赞赏。

络绎不绝的人们从小郑家出来，带着满意的笑容，如春天绽开的花朵，小郑两口虽然辛苦，但也春风得意，因为有生意就有希望。

黑夜里那盏温暖的灯

04

这些年北京的夏季经常有雷雨大风，继而闷热潮湿，完全没了记忆中北京的样子。

夏风在骄阳下吹着，弯了杨柳，乱了灌木。绿树如阴的奥园也难挡酷热，加热的空气无孔不入的熏蒸着人们。

小郑家无论寒暑，活儿总是不断，两口为人憨厚，待人热情，都个头不高，相貌平平，却用平凡的双手令他人出众，为别人的锦缎增添着花朵。

秋风摇落了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将梨树染成红褐色，黄栌和枫点缀着秋的风景。

每天都能看到小郑两口忙碌的身影，接活、安装窗帘、熨烫、缝纫……

转眼又是冬季了，弯月如钩，挂上冷冷的空枝，小郑家并不明亮的灯光辉映着皎洁的冷月，给奥园的夜增添了几许暖意。

快到春节了，小郑两口在赶手里的活，做完好回家过年。

“什么？你们还放假？”一位顾客得知小郑春节回家时惊讶的叫起来。

后来小郑跟我说，我们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年到头就春节放个假，回家过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05

去年冬天，北京几乎没有雪，特别干燥，很多人早上醒来鼻子出血，嘴唇干裂。

终于盼到了春天，当内心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突然得知小郑的店关张的消息。

日益高涨的房价终于使他们支撑不下去了。两口住处的租金加上店面，两处的租金3年内几乎翻了一番，他们的工钱却不能翻番。

谁说付出就有回报，有时你付出的比别人多的多，仍避免不了走人的命运。

那盏昏黄的灯光熄灭了，犹如心中少了一团温暖，多了一处黑暗。

每次经过他们原来的店，眼前总会晃过她老公骑电动车接活送货，小郑坐在缝纫机前瘦小的身影。

王姐惋惜慨叹，我们默默无语，经常让小郑改衣服的客人们不知所措。一个手艺人的撤离竟然给这么多人带来不便，却从未听说过哪个富人搬走对大家造成影响。

倒春寒总是让人感觉特别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