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做好人还是坏人？

“好坏、善恶”，文字中这些相对的词，很容易让人记住，更是好用的标签。人类之所以爱贴标签，在于这个世界太复杂、太难以理解。要创建一个理解事物的快捷方式。贴标签是最合适的。方便用于给事物归类。

人还是有价值取向的动物，喜欢“好”，讨厌“坏”，亲睐“善”，抵制“恶”。当价值取向遇到贴标签的快捷方式。往往会被语言的模糊性所迷惑，难以看到两者间还有一片广阔的空间。

快捷方式的确节省了认知带宽，但也将认知限制在快捷方式之内。

一、世界并非黑白两面

真实的世界与电视剧中的世界完全不同，在电视剧中，好人与坏人只需要表现出，他们是好人或坏人。好事一定是好人做的，坏事全是坏人弄的。对电视角色的理解，只需要一张标签就能概括全部了。

在真实世界，人是复杂多变的，不夸张地说，有时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比如情绪失控的自己，既已失控，自己也不能预测自己的行为。

新闻中报道，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落网后，记者调查发现，落网前周围人对他的印象，居然是个老实人。复杂的世界，复杂的人。

在这个世界的黑白交界处，有一片广袤的空间，这里被称为灰色地带。也是一片刷新人们认知的新大陆。

二、当坏人更占便宜吗？

说起好坏善恶，博弈论中的合作与背叛总是绕不开的话题，简单的讲讲这个话题。

首先我们做一个思想实验，一片草原，有两家放羊人，草场最多能放100只羊。为避免过度放牧，草场退化，两人商议好，每人养50只羊，不久后有一方觉得50只太少，自己多养几只，对面也难以发现。便偷偷多养了两只。起初对方没发现，尝到甜头后，再多养了两只。如果你是坚守承诺的那一方，你知道对方背弃约定偷养后，你会怎么做？

1.对方多养4只，你就少养4只，保证草场不退化，能长久生存下去。但自身损失太大。

2.不作为。草场依然在退化。

3.你也多养，甚至比对方更多。加剧草场退化。

这是公地的悲剧。选择一看似可以保证草场不退化，如果对方变本加厉呢？或者直接养100只，你难道改行去？选择二是鸵鸟战略。是一种慢性死亡。第三个选项才是自己的最佳策略。

理性的计算能发现：第一，多养划算。第二，他既然已经作弊，自己不作弊就是傻子。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尽可能多的占便宜，当然，离草场的末日也不远了。

这个实验难道要告诉我们，去当坏人？

当然不对。

首先，这仅仅是个思想实验，并不是真实世界，否则这个世界就没有好人了。

再有，真实的世界比这个复杂的多，很少有单一维度上的博弈，还有很多方面的制衡，使违约的成本激增。

提高违约成本的方式是报复

三、报复是自费的公益

对方为什么要背信，因为成本为零，且收益很高。对方的理性选择作弊，是没错的。

既然成本低，那么就人为的制造一点成本。这个时候，报复就得登场了。

所谓报复，就是宁可自己付出代价，也要作弊的人付出更大的代价。报复对个体来说是不理性的，因为自己付出了成本，却得不到任何好处。如果我们从上帝视角俯瞰，又会觉得报复是非常理性的。以暴易暴看似荒谬，但维持住社会的底线。使人类的合作能够继续，而非无休止的背叛。

重新回到那个思想实验，如果对方知道因为背信，你会选择报复他，他的成本就因你的报复而激增，这样会使他再三考虑是否值得违约。

四、法治环境对报复的影响

在不同的社会中，报复起到的作用完全不同，曾有人在全球不同的16个国家做过类似的实验，其中包括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也囊括了东西方，不同国家间有极大差异。

在美国、瑞士这种发达国家，如果作弊者被报复，往往会改邪归正，停止作弊，选择合作，这些国家中，对于维持社会秩序，增加总收益，报复是有好处的。

而换在俄罗斯、希腊，作弊者被报复后，往往选择反报复，最后陷入冤冤相报的恶性循环，如果找不到报复对象，甚至会用“报复社会”的方式，为难那些选择合作的人。

作弊者被报复后，选择改过还是变本加厉的反报复，与所在的社会法治环境与公民社会发展高度相关。法治到位，民间凝聚力高的社会，作弊者被报复后改过的比例高，反之，则反报复比例高。

五、计算机模拟囚徒困境的最佳策略

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曾主持“囚徒困境重复博弈计算机程序奥林匹克竞赛”，这个比赛的游戏规则是，连续两百把博弈中，相互合作都得三分，相互背叛都得一分，一方背叛，一方合作，背叛得五分，合作不得分。

在几百把不同策略相互对战中，“一报还一报（Tit for Tat）”策略脱颖而出。

简单介绍这个策略，首先默认对方是合作的，如果对方合作，继续和对方合作，如果对方选择背叛，在下次博弈中，自己选择背叛进行报复，若对方又选择合作，则不计前嫌选择合作。

整个比赛的淘汰顺序是：随机策略、完全合作策略、完全背叛策略、一报还一报类似策略

首先随机策略最先被淘汰，这是意料之中的。随后是完全合作策略，这种策略在遇到合作者时得分很快，若环境中背叛者多，那么这种策略难以有生存空间。完全背叛策略在遇到完全合作策略时，可以大笔得分，但是遇到与自己相同的策略或一报还一报时，得分较少。在最后的“一报还一报”策略对战全程背叛策略，“一报还一报”策略只在开头吃一次亏，后面相互背叛，都不吃亏了。而“一报还一报”策略在与自己相类似的策略博弈时，因相互合作而得出高分，而全程背叛的策略不行。到最后，环境中类似“一报还一报”策略越多，全程背叛的策略得分越低。最后被淘汰。

我们往往看到的都是坏人占便宜，好人当冤大头，其实这是一种幸存者偏误，我们对别人非法得到的东西，印象特别深刻。很少看到好人在自己的圈子里相互合作，互惠互利，而坏人会被好人渐渐的排除出群，再也找不到合作者。

这个实验某种意义上告诉我们，我们在社会中处事的策略，如果你一定要做老好人，那么务必要生活在遍地好人的环境中。因为你不会对付坏人。如果你一定要当坏人，你要寻找老好人在哪。因为老好人好欺负。读我文章的都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该选什么策略了。

劝导大家做好人并不是我的价值主张，而是在有良好法治保障的社会，做好人才是最功利，最占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