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前天我回妈家偶遇我几年未见的发小云彩。咋一见我都不敢认识她了,俨然一副中年大妈的形象。
穿着红底带花的圆形无领短袖上衣,下身配着土黄色的七分裤,脚上一双退了色的凉拖鞋。
她个头在我看来还是那样高大威武,留着男人一样的偏分头。眼袋托着一双眼角下垂的大眼睛,额上的皱纹依稀可见,但面色红润目光有神。
我愣在那里脑袋不停地翻现她以前的模样。
小时候的云彩个头也大,我比她小两岁本来就体弱瘦小,跟她并站矮她半头,看起来她像老大我是小弟。我俩天天拧在一起形影不离。
她上学不晚但不是读书的料,老师常常骂她笨。二年级的时候她是留级生,加上大块头同学们都怕她,背地里总骂她是抱窝鸡,还有的说她是人大愣狗大呆。有时这话传到她耳眼,她就会想法整治那些不安分子。
她常用的套路就是下课铃一响,等老师出了教室,她就把自己摆成“大”字型堵在门口。然后逐个点名谁谁过来钻过去!他们敢怒不敢言个个噘着嘴满不服气得从她的胳肢窝下钻出去。谁要是敢报告老师那就等着挨揍,十足的黑老大。
不过,我不怕她。我看不惯她老是这样欺负人,有几次我在教室里公然反驳她,这让她有点不爽。久而久之,这不爽注定我与她要爆发一场战争。
那天还下着小雨,放学后我又顶撞了她。路上我俩吵了起来,她伸手拽住我的马尾辫问我还能不能?我虽然个小但脾气大,用我妈的话说kou得抓天。打架更需要斗志,她个大倒的片大!我被她拽得疼极了,狠狠地抡起一脚往她的小腿迎面骨就是一下,几乎同时双手向上猛的一抓!她顿时松开我的头发,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声哀嚎起来。我愤愤地瞅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回合,见她久久不站起来应战,我甚至有些失望地回家去了。
刚想吃饭就听大门外有人扯着嗓子叫喊:“艳妈,你出来!你看看恁艳把俺打滴,这脸还能见人不!”我妈赶紧迎上去:“乖乖,这是咋滴啦?”我心里一惊,跑过去看见云彩的脸上,被我挖出来两道鲜红的血痕,伴着被毛毛细雨打湿的头发,整个人狼狈不堪,像冤魂。我妈象征性地熊我几句转而问她:“你恁大个打不过她?”
后来她一瘸一拐好几天,我妈好像还送她些鸡蛋糖果之类的东西好让她补补。再后来她腿也不疼了也就忘了疼了,我俩和好如初。只是我更加肆无忌惮地熊她狗饱狗饱滴,看她还敢能!
2
我们村头有条南通大水坝北到房亭河的大渠,每到汛期排洪用的。不排水的时候渠道里布满一个个被洪水冲刷出来的小水塘,不是很深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小鱼小虾游来游去。有时在岸边伸手就能捉到,特别是小草虾总爱溜着岸边的水草丛或石头上慢慢的晃,可能是找虫子吃的吧。
云彩的爷爷为我们俩做了一个小捕网,用来捉蜻蜓和蝴蝶玩的,我们每次都拿它去捕鱼。汛期来临时我妈是断然不会允许的。
春秋季节天气很凉的时候,云彩就会穿着她姐的大雨靴。顺着塘沿小心翼翼的推着水中的捕网,然后向上一提转身让我接住,把网兜里的鱼虾倒进我准备好的小水桶里。桶里放上水就算我们玩得再久,回到家它们还是活蹦乱跳的。
我们的战利品都交给云彩的爷爷伺弄。他把鱼虾杀好洗净然后分成两份,我拿一份回家让我妈煎炒。有时爷爷会一锅炖出来,盛一盘给我到家现吃。
有时候我俩抓完鱼也会捕蝴蝶,疯累了就躺在河堤上的柳树下拉呱而忘了时间。直到听见我妈或她妈的呼唤声,连同这欢乐的时光洒满整个童年。
3
再后来,我们各自长大该谈婚论嫁了。有天晚上我刚到家云彩就来找我,要我明天哪都别去,有人给她说个对象让我把把关。我逗她先发喜糖。
男孩长相一般但很阳光,嘴巴可甜了一句一个妹,还给了我一大包喜糖。弄得我想扒豁子都不忍心。哈哈!她们相看两不厌就好,一众闲杂人等只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送嫁那天,是我第一次到三十里以外的云彩的新家,也是我人生第一次送人出嫁。她公婆都是忠厚的庄户人就一个儿子,想必他们会善待云彩的。祝福她吧。
之后,他们新婚燕尔。我忙于学习技术,接着工作结婚生子,各有牵绊像是暂且忘了彼此的存在。
在她孩子还小的时候,她妈就过世了。哥嫂的家没有娘的温度,她就很少回来了。除非逢年过节祭祀扫墓,或是人情来往回家小住。也多是她来我不在,我来她已走。
4
今天在商场遇到她,我俩就在一家小饭店边吃边聊,哭一阵笑一阵感觉比小时候还亲。她说她一切都好。我信,因为她的目光中还有那“大”字形的霸气。
有时候想想挺伤感的,女人之间的发小友谊真的不比男人,因为男孩是娶的女孩是嫁的。特别是远嫁的发小之间,真的连那个人的存在都会忽略。
云彩说:艳,你要是不嫌弃我,咱俩来个约定行不?
:行,你说。
:每年大年初二咱俩都回娘家,再忙不许失约。
:来,拉钩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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