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作者: 寸进_c33c | 来源:发表于2023-11-19 12:09 被阅读0次

    “你总是这样,就图自己痛快,不顾别人的感受,现在好了吧!我该怎么办呢?"看着阿秋无助地抱着双臂埋头抽泣,茶几上地闹钟滴答地响,方中的心中也在滴滴答答地颤抖,他变了,他以前不会这样……

    方中是个靓小伙,一米八的大个子,顶着一头像猫王一样夸张的头发,眼窝深,鼻子挺,他不开口你绝不知道他是个地道的北京人,你只当他是个浪迹于工体的”外国友人“,老天爷赐了他一副好皮囊,男人眼红,女人红眼。因此,他彩票店里,总是门庭若市,人满为患,当然,都是女客,对于她们而言,方中的彩票中奖率是百分之百,因为她们的奖品不是人民币,而是方中。

    方中的女朋友有多少呢?十个?一百个?没人知道,这倒不是他不愿意说,他也记不清了。他是所有女人的男神,他也真的是神,神是博爱世人的,方中做到了,他爱他的每一任女友。可他又是一个恶魔,他伤害了无数纯情少女的心,自己从不在意,按他的说法:”不上头就不伤透。“不伤透她的心,她就还会抱有幻想,还会痛苦,长痛不如短痛。据说,方中和一个女孩谈了好长时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有一天女孩告诉他要做爸爸了,没想到的是,他脸色大变,伸手拦了一辆车就奔医院去了,坚决要打掉孩子,到了医院女孩已经哭作了一团,拗不过他,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灯一亮起,他就起身寻着安全出口,看到女友的卡西欧手表,他踹到兜里就走了,应该说是跑了,因为他再也没见过这个女孩了。

    方中喜欢抽烟,和其他老烟民不同,他什么烟都抽,万宝路、大中华、哈德门、猴王、芙蓉王……按他的说法:香烟跟女人一样,各有各的味道。对方中而言,最有意思的事儿就是每天去老江那挑一盒烟,开启一天别样的味道。

    “老江,取盒儿烟,今儿天气真邪性了,一丝风都没有!”方中在老江的铺子门口朝里喊。与以往不同,这次从里屋门帘走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子,她脑袋圆圆的,在鼻子左下方45°点着几颗粉红的青春痘印,一条不长不短的辫子落在灰色卫衣的兜帽里,方中正要开口。啪!女孩双手一拍打死了一只蚊子,方中愣了一下,女孩一边清理手上的污渍,一边说:“太恶心了,沾了我一手!”方中定了两秒,应付性地说道:“今天蚊子还真多哈!”方中很诧异自己,以前面对女孩子滔滔不绝的他,今天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搭讪了,可能女孩并没有那个意思,仅仅是因为他俩见面女孩说了第一句话,让他有这种被动的感觉,那“啪”的一声,像是一记响雷,击中了方中。

    “阿秋,你随便给他那一盒烟给他,钱之后爷爷跟他说。”门帘里传来了老江的声音,阿秋从玻璃柜精挑细选,咬着右手的食指若有所思,最后挑了一盒印着熊猫图案的香烟交给了方中,方中看得入了迷,尤其是最后给他烟时,阿秋两臂伸得笔直,就像是小学获得三好学生颁奖的少先队员将奖状交到他手中一样,那样率直,灵动。方中不动声色,拿了烟就走了,生怕露出一点异样,在一个女孩儿面前跌份儿。

    方中的女人缘好,但是方中有时候挺烦她们的,因为方中太懂她们了,可是她们是不懂自己的,这种不对等让他常感到孤独。其实男人是最懂男人的,因为他们的生理、心理和生存环境相似,在很多时候能够感同身受,但男人的朋友不多,他们不像女人那样亲密,可以手挽手逛街,可以亲密贴贴,男人之间可能就是坐在一起抽支烟,甚至连话都不用说。方中也有这样一位朋友,他叫宋一川,方中和宋一川从小玩到大,与心思细腻的方中不同,宋一川是一个十分简单的人,这可能是家风所致。据说宋一川的父母没有什么文化,担心儿子上学不会写名字,就给他起了个“一横三竖”的名字,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就按着顺序排着叫二川、三川和四川,这可苦了他小妹,生下来就顶着一个“小四川”的外号。宋一川心性也像他的名字一样简单,简单的人往往更能专注地做事情,宋一川喜欢鼓捣机械,不上学之后,就自己开了一个钟表店,这里整天滴滴答答的,他倒是不寂寞,一排排钟表于他而言像是一个个待哺的婴儿一样,每天一开张就像首长检阅士兵一样挨个检查每一台钟表的情况,要不上发条,要不擦灰尘,像一个心情杂货铺的老板,方中心里烦就来这里坐坐,躺在宋一川那张老摇椅上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

    今天上午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因为刚刚下过了雨,天气也不热,方中到了宋一川的店里,卷闸还没拉起来,他也不急,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两口,猛不防地踹向了卷闸,大喊道:“今儿又和哪个姑娘睡觉呢?这都几点了,还不开张呢!”这招很管用,只听得里面很快传出了宋一川的回应:“来了!来了!活祖宗!”方中这家伙很不地道,这不是当众败坏人家宋一川的名声吗?其实他明知道宋一川不是那样的人,宋一川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或红或蓝的卡通半袖,下面搭一条格子短裤,踩着一双黑色拖鞋,任谁也不会相信方中对他的这种“诋毁”。方中也不废话直接躺进宋一川店里的躺椅,跟八旗王爷似的吩咐道:“今儿,爷心情好,来陪你看看店,看茶!上瓜子!”宋一川故作正经地唱了一声:“嗻!老佛爷!”

    “你还需要点儿什么?要西北风,出门冲着胡同口,张大嘴就得了!”

    “去你丫的!就知道你没憋好屁。”方中嘻骂道。宋一川沏了一杯茶,端到方中手边的茶台上,方中并不答话,顺手拿起插在躺椅上的蒲扇,眯着眼,缓缓地扇着。耳边滴滴答答的声音,令他的心快速平静下来,进入到了一种白茫茫的无意识的境界,方中很喜欢这种状态,“住在布达拉宫我是雪域之王,走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这两句诗大概是三百年前仓央嘉措给方中写的,他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他认为只有此刻才是最真实的自己,此刻,自己是这个境界里的仙人,方中平时目中无人谁都看不上,他认为自己是天上犯了错误贬谪的神仙,至于犯了什么错?他也搞不清楚。不过按宋一川的说法是:秽乱天宫,私会嫦娥,被贬下凡,错投猪胎。

    “诶!今儿怎么我的仙境来人了,谁让你进来的!”方中大喊,此时他惊醒了过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这不是老江的孙女吗?“方中心想。阿秋开口:”这个猪猪闹钟怎么卖啊!“方中哪知道,“这个啊……”宋一川这个家伙跑哪儿去了,真把我当看店的了,方中为了缓解尴尬,只好发挥插科打诨的专长,说道:“不要钱,随便拿!”阿秋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啊?”方中故作意味深长地答道:“咱们认识啊!是朋友!”阿秋听得一头雾水,也难怪,阿秋替老江看店,每天那么多客人怎么可能记得住,阿秋说:“可我不认识你呀!”

    “你是小卖部老江的孙女吧?”

    “嗯,我姓江。”

    “你叫阿秋吧!”

    “你怎么知道?”阿秋一脸错愕地看着方中。“我还知道你是无锡人,六年前你爷爷来北京接送孙子上学。”方中说罢,阿秋连连点头。

    “你知道得太详细了,你是居委会户籍员吧!”阿秋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和诧异,总归是第二次见面,方中则表现得更加熟悉和亲切,在他眼里阿秋像是一个小孩子,一阵交谈过后,方中摸了摸阿秋的头,就像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慈爱关怀,阿秋也不反感,他只觉得这是一位和善的叔叔。缘真是妙不可言,如果仅仅把缘定性为相逢相遇,那么缘也失掉了它的美妙,缘的妙处在于独特性,简单来说,两个人相逢不能说是有缘,只有相逢并且发现对方的独特性的两个人才是有缘,人是多变的,在每个人面前展示出来的只是他的一个相,如果两个人之间展示出来的相正好是相互吸引的,那么这就是有缘,如果两个人相互之间展示出来的相是不相和的,那么就是无缘,在其他人看来方中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阿秋却认为他是个稳重的长辈,阿秋并不比方中小多少,方中却认为她如女儿般可亲。可见,缘是两个人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产生了对的反应。

    方中最终也没有等到宋一川出现,最后他随机报了一个价格,卖给了阿秋,阿秋虽然不知道这个闹钟的具体价格,但是她知道的是她绝对占了个大便宜,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走了,无独有偶,方中也觉得占了个大便宜,认识了阿秋,都占了便宜,谁吃了亏呢?

    “玉溪怎么这么贵啊!我买的都是四十,怎么到你这九十了。”一个客人嗔怪道。

    “你不看清楚吗?这是白盒的,绿盒的才是四十。”等客人走远,阿秋朝他做了个鬼脸,又小声嘟囔:“自己都不看清楚,乱搞,哼~”说罢,就坐在柜台上认真写起了字,写的是什么呢?像是电视剧里的一些台词,阿秋的字不像女孩子,不像大人,就像是一个小男孩的那种样子,方正但不美观。

    “做家庭作业呢?少先队员!”方中调侃道。

    阿秋鼓起嘴,似乎有些恼,她知道自己的字迹实在有些”不堪入目“。方中拿起笔,说道:“看好了!”当即写下一首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方中字体俊秀飘逸,奔放洒脱,果真字如其人,阿秋此刻对方中生出了一种崇拜,还有一丝爱慕,其实她并不懂这些,可是谁又真的懂呢?方中也不懂,爱之酒,甜而苦,两人喝,是甘露;三人喝,是酸醋;随便喝,要中毒。对于方中,这个酒,他只喝过甘露,他把无数的酸醋和毒药都给了别人。方中收笔入鞘,走出门。

    北京的冬天来得气势汹汹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机会,立冬的号令一出,寒风,暴雪就接踵而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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