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哈佛的老二回家探亲,和老爹老娘及兄弟们在堂屋说话,媳妇们在后厨洗菜做饭,孩子们在后院上网打游戏。正谈得兴高采烈,老六气喘吁吁跑回来,咣当关上大门,滑上门闩,落上横担,支上顶门柱。
大家看着老六惊魂未定的样子,有些奇怪。待问怎么回事,就听到自家院子外人声鼎沸,紧接着,拳头脚板乒乓击门声,男人粗野怒吼声,女人尖厉泼骂声混成一团,逐个塞进堂屋里每个人的耳朵眼里。
老大打开电脑,通过摄像头往外看,只见很多很多男女手执扁担、锄头、铁锨、扫帚等武器吵吵嚷嚷,随后是烂菜、碎瓜、破鞋、臭鸡蛋漫天扔过来。全家人面面相觑,突然画面一黑,显然,大门上的这个摄像头被砸坏了。
老爹看了看儿女们,有些扫兴,说,又闹死,那谁,你给村长打电话。
老娘说,为啥又是我打,上次打过,鳖蛋不是也没来?
老二问,What up?为什么不来?咱家又没亏待他。
老爹说,村长狗屁,没蛋用,老六,说说最近又在惹啥祸?
老六说,不是我不是我,你问老三。
老三说,我本本分分做工程,全都是高科技,高速又高效,从来不偷工减料,信誉好着呐,一定是老四卖的玩具出了问题,我就说弹弓不能卖给孩子玩。
老二道,Watch out!弹弓怎么能卖给孩子玩?小时候做弹弓玩老师都要没收的。
老四说,弹弓是小case,仿真枪不也照样有人卖。我卖的弹弓是特制的,打不坏人。再说就算是有点小意外,也不能全怪我不是?一定是老五惹的祸,老五你那买卖就是传销,专害乡亲朋友,我小舅子信了你没少赔,两口子现在还不说话呢。
老五说,那叫直销,充分调动销售者潜能,减少销售环节,让利给消费者。
老爹不屑道,纯粹投机倒把。
老娘注释说,绝对偷税漏税。
老五说,我们干的好着呢,不会出啥事儿,非法集资才出大乱,今天这事儿根本不赖我。
老大说,那肯定是老六,整天在手机上摇啊摇,就这样还天天在课堂上为人师表。你把人家闺女肚子搞大,不负责任,不结婚,搁谁闺女家长知道了都得跟你没完。
老六说,别胡联系啊,那是生活,我跟你有代沟,说不着。没准是奔七妹来的,七妹你总是往死要人家彩礼,谈黄了也不退,你看咱爹坐的这把红木椅子不就是老谁家的小谁送的吗?还有咱娘上香用的贡品,我就说这东西不能用别人送的,不灵不灵,你们就是不信。
老爹问,你们还有啥没说?村长哪儿去了,都这半天了也不过来,再打电话。
老大打开备用摄像头,看到外面的人扯了好粗一根水带,水龙头直指大门。
老大说,看来他们后悔了,准备洗地洗大门,等洗完咱们就出去。
老二道,What?不是洗大门,是水攻,我猜水攻完是火攻。
老三道,我朋友圈有人发图片了,说是爹又占了人家一垄地。
老爹怒道,你回问你朋友,老子的地都是水田,怎么才能一垄地一垄地的占。
老娘气哼哼地道,你爹这辈子净吃亏了,能占便宜回来,等公鸡下蛋母鸡打鸣吧。
老四指着手机屏说,奇了怪了,他们在投票,有人还问,我们家兄弟这么多,怎么总有人打上门来。
老五说,我们不打出去,人家自然要打上来。这些年家里冒富,招惹点风波也正常。我看支持咱家的也有,干脆我们也投票。
老六说,家里这日子刚好起来,也没好的不得了啊,咱家钱也是费劲巴力挣来的,好歹整出点儿动静还要投票?我不投。
七妹说,投票结束,就老谁家那小谁表示反对,这瘪犊子还算有良心。
老大不耐烦起来,出门取了木梯,架好爬上,从天棚里扯出一支双筒撅把子。
大家吓了一跳,老二叫道,My God!你敢私藏枪械,不知道这是要判徒刑的么?
老大鄙视地看了老二一眼,推门出去来到院子,冲天扣动板机,结果啪嗒一个很小的音声,摆明是颗臭子儿。再扣,还是臭子儿。正在不知所措中,老爹不知啥时候丢了烟屁,伸手夺过老枪,剔除臭子儿,将手里两颗黄澄澄的红心弹塞进枪膛。
老爹命儿女们,打开大门。
大家愣了片刻,明白过来。
老二说,闹闹闹,不能干不能干!伸手去下老爹手里的枪。
老五和七妹将老二紧紧拉住。老三老六动手移开顶门柱,托走横担,拉开门闩,躲到两边打开大门。
外面的人们见大门打开,便停止喷水,但并不前冲,一边吵嚷一边观察。只见老爹站在院子中间,手中有物,还没看清是啥武器,只听轰隆一声,一团火球从院子中喷出,响若晴雷。人们大惊失色,但觉毛骨悚然,这老家伙居然玩真的,咋办咋办?接着又是轰隆一声,一架正作侦查的无人机应声坠落。人群呼啦啦散乱成团,瞬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老爹甩手将枪倒扛在肩,迤迤然回屋而去。
大门外狼藉一片,老二十分恼火,忍不住大叫,村长呢?村长咋还不来?
老娘说,莫怪村长,村长有难处,该来就来了。
七妹说,呸呸,狗日的村长?我们家从小对他那么好,有事倒躲得严实。
老娘拾起衣襟擦眼,说,不要骂他狗日的,莫忘村长也是你爹亲儿子,细排起来,村长才是你们老大。
(原创刊发《天池小小说》2017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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