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母亲被大太太的侍从们乱棍打死时，云水紧紧抱着母亲的一只绣鞋。大太太在她脸上狠狠啐一口，“野种！”接着一闷棍擂上脑门，云水眼前一黑，天地失色。
云水苍白着从梦中坐起，惊醒了身侧十洲，他擦掉她额上汗珠。云水整个身子都缩进他怀里。幼时记忆，像悬在头顶的乌云，总在最无防备的时候，于梦中一声雷霆。云水伸手去触十洲的脸，觉着那样不真实。
母亲失宠后，云水被大太太卖到秦淮为妓，又被侍郎十洲看中。彼时，她的团扇在玉案前敲了两敲，轻蔑道，“公子当我，是银钱买来的俗物？”
“你想要什么？”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当时也不过这么一说，让这愣头公子打退堂鼓，却不想他真遣了媒人来，予了云水个进退两难，其实嫁与十洲，倒也不错。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二
十洲递休书于云水时，她正绣着牡丹，抬头逆光，她看不清他面容，却觉他是极好的，朝局纷争，圣上赐永乐公主与他为妻，他到底没能让她做小，否则，也不过是重复一场母亲悲剧。谁又甘心呢？云水的手，插向十洲带来的满箱黄金，十万黄金，换一段情缘两清，谁又能算出值与不值？
云水抚着珠宝笑了，“果然，你只当我是妓女。”
那晚云水点燃了满屋的火把，浓烟与火光中，她看见他疯了般扑过来，将她从火中抱出，目光像极了那年那月，还爱着的时候。
永乐公主疯了般甩了她无数个大耳刮子，“他连命都给你了，你可满意了？”
云水只望着她笑，笑得满地打滚，笑得酣畅淋漓。最后她垂下头说，“云水，对不住，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是我逼他，若不娶我，便让你成为父王的王妃。其实你从未信过他，也从来都配不上他！”
云水望着他烧焦的尸体，房内火光仍未熄。
三
云水背着十洲，在雪原上跋涉过无数个昼夜，只因她听闻，雪岭有狐妖名樱鬼，怀逆生死轮回之能。
而这，注定她后半生要为何沉沦。最后的云水跪倒在雪岭上，攀着樱鬼衣袖，“求你救他.....救他!”
“用你所有的，换取他。”
“我已孑然一身，还能有什么给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四
最后一次见十洲，是在初相遇的烟花里，觥筹交错、价码、美人，云水掩面一笑，便将手中团扇，抛给了他。他上前将她拦腰抱起，迎着满堂喝彩，他一声声笑得恣意。
一晌贪欢，一夕风月。末了，他为她披件纱衣，又肆意逗弄她的鼻子，“你想要什么？”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他笑了，一把金珠噼里啪啦地洒在云水眼前。一切重演，而樱鬼的慈悲却少了一段。
烟花地儿来了新姑娘，他像所有的公子哥儿，攀花折柳。云水头一次开口留他，“十州，若你将这风景都看透，会不会回来，陪我看细水长流？”
“哦？”他愣住，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是嘲笑、嗤笑，是说不清的味道。
天旋地转。
樱鬼的声音空濛诡异，好似自四面八方传来，“用你所有的，换取他。”
所有的......
云水闭上眼，那刻终于明白，原来孑然一身的她，所有的，就是他的爱，而今，全都失去。
一切绕回了他们不曾相识的原点，只是今我来思，唯见雨雪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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