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8格：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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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总是很忙。孩子要快快地打，快快地长大，饺子要更快地蒸熟。妈妈的擀面杖打在我身上的时候，面粉扑簌簌地飞到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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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说每咽下一个饺子，感觉都像是在吞咽妈妈。我用双手掰开一个大饺子。粉丝、韭菜、豆腐和猪肉做成的馅儿像爆竹似的弹出来，吐出白茫茫的热气。突然，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二十多岁的姐姐和我，我们的肉体会不会是用妈妈卖过的几千个饺子做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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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刀尖上流露出一辈子喂养别人的漫不经心。对我来说，妈妈不是哭泣的女人，不是化妆的女人，也不是顺从的女人，而是握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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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咀嚼、吞咽、咯吱咯吱的过程中，我的肠子、我的肝，我的心脏和肾脏都在茁壮成长。我吞下妈妈的食物，也吞下留在食材上的刀痕。我黑暗的身体里刻着无数的刀痕。它们沿着血管碰触我。在我看来，妈妈生病就是这个缘故。所有的器官都知道。我从物理角度理解了“心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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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蹲在厨房里磨刀，像所有的母兽那样庞大而圆滚。腰部的赘肉卷起了衬衫，内裤以上肆意地露出白色的臀沟，我从妈妈的背影中看到了即将消失的部族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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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母兽都要先于幼崽而死，而母兽的语言却会比幼崽存留更久。妈妈磨刀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从没想过要从妈妈的刀上看到爱或牺牲。我只是在那儿看到了“母兽”。那时的我不是孩子，而是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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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微微一笑，然后迅速摆出拿刀对准我的架势。我划开你肚皮，这种话也毫不顾忌。就像爸爸会弹孩子的额头，这是妈妈以逗趣来责怪我的方式。我被毫无预兆地飞来的刀刃吓得魂飞魄散。惊吓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妈妈绝对不会伤害我的释然和强大的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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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噔咯噔，刀在面板上走来走去。妈妈的手很快，刀走出轻快的节拍。妈妈和刀同样年轻，同样强壮，有很多相似之处。妈妈拿着刀做饭的样子透出几分辛辣。我常常思考，这种辛辣究竟来自何处。每当我要往深处思考的时候，妈妈就会往我嘴里塞食物，让我很快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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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是个好妈妈，妈妈是个好女人，妈妈是一把好刀，妈妈是好的语言。

—— 金爱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