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看自己，于是又望向他处
面试失利后，我从写字楼出来，独自在街上漫步。那天阳光明媚，洒在脸上暖洋洋的，但心底只是发凉，像进入深秋。前面几个女生关系极好，她们手挽着手，一边互相打趣，一边谈论着要去哪里吃饭。
我感觉吵闹，于是放慢脚步，走在离她们更远的后面。
坐公交车时，手机突然没电关机了。健康码和电子公交卡都不能用，身上也没带现金。这下倒好，连家也回不去了。我失落到谷底，向司机摆摆手，示意不坐了。
想找个出租移动电源的商店，但一圈下来，毫无结果。犹疑再三，硬着头皮走进某家卖鱼的小店，说起手机关机的事，看能否充下电。
老板帮我找来充电器，又说室内油烟大，可以在外面等一会儿。说完拽出一个马扎递给我。坐在门口，远处的花草已经枯萎，只剩下干巴巴的枝条还顽强地挺立着。阳光还是嚣张，虽非炎热，但刺得眼睛生疼，回想起今天的面试，悲伤的情绪终于窜入脑海。
我暗自难过，但不知何时，老板的孩子已站在我面前。
他大约一两岁模样，身上是蓝色的小衣服。我隔着口罩向他苦笑，他也笑起来，嘴角狠狠地翘起，鼻子抖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是天真与纯粹。
他沿着地板上的白线向前爬，爬一会儿看看我，我便笑，他也笑，然后又继续向前爬。爬到尽头，见我还笑，便在地上高兴地撒起欢。
他终于累了，但不肯歇息，又爬到远处的高台前，想要将上面的玩具三轮车拿下来。可那车太重了，连扯几下也没能成功。
他撅起嘴巴，似乎生起闷气，左脚踩到台阶上，用小小的双臂把车身抱在怀里，咬着牙让玩具车动了位置，然后再接再厉，又是一拉，玩具车应声落地。
他终于成功了。
我在心里为他鼓掌，他骑上玩具车在地上转起圈，每次经过我跟前，都是满脸带笑，像是炫耀自己的胜利。
看着这样的他，我忽然又想到自己。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没有玩具，父亲便用木头做了一匹木马，我就骑着它在院子里驰骋，一路过去，烟尘滚滚。
那时候，似乎永远不觉得累，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在院中疯玩，自己玩，跟朋友玩，脸上大汗淋漓，流到嘴里咸丝丝的，有种永不服输的味道。
上高中时，我曾写过一篇小说，幻想未来的自己。虽也写到生活如何不易，节奏怎样快速，但指点江山，字里行间均是少年气息。如今真切的活过，才知道跟真正的艰辛相比，那不过一个童话。
我摘下口罩，侧面的玻璃门上立即映出一张瘦削的脸：眉头蹙起，目光下落，仿佛坠上了千钧力道，鼻梁和耳朵上架着眼镜，嘴唇薄薄的，看不出血色。
这样的天渊落差，叫人措手不及，我不敢看自己，于是又望向他处。老板的孩子还在阳光下骑车，自由自在地笑，如同给人启迪的天使。
我突然不安起来，心底像是有了某种愧疚，觉得愧对面前天真的孩子，也愧对眼下明媚的阳光，更愧对曾经同样笑容灿烂的自己。我闭上眼睛，那条蜿蜒幽深的来路出现在面前。
人生是多么漫长艰辛，从无知无畏到挑灯学习、从青春叛逆到沉稳安静，改变或适应在所难免，但长久的岁月里，总归有一些东西要始终坚守、至死不渝，譬如纯粹、热烈、勇敢……
那些支撑我们走来的一切，也会让我们更好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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