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很多时候,都是在遗憾和怀念中度过,一次离别,再见却往往不再是最初的那个人。
01
第一次遇见林逸杰,我才上四年级。
盘江,是我长大的地方,这个小镇印满了我的童年、我的青春,包括我对林逸杰的留恋。
在一个炎热的午后,窗外知了叫个不停,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般,异常烦躁。
忽然,走道里多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很嘈杂,全班同学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外面。
我被一副白净的面孔给吸引了,内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一样。
“大家好,我叫林逸杰,来自重庆,很高兴见到你们。”
林逸杰是转学来的,因为爸妈在云南做生意,他和妹妹转学来云南了。
都说云贵川一家亲,可在我们那个巴掌大小的地方,他一开口,大家都知道他是外地人了。
那一年,我才上四年级,很懵懂,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我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对他有好感的,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内心却一次次地碰撞。
出乎我的意料,期中考试他居然在班级前三。
老师曾说外省来的孩子因为以前的基础可能会跟不上我们,我没想到林逸杰居然这么厉害。
数学考了满分,语文稍微弱一点,考了85分。
我和他相反,数学就是我的死穴,从小我就不喜欢学数学,一上课脑袋就嗡嗡嗡。
倒是语文成绩一直不错,因为偏科,数学老师对我恨铁不成钢,就让我多向林逸杰请教。
我和他成为了同桌。
02
他虽然成绩好,但很谦虚。只要我有不懂的问题,他总是耐心地帮我解答。
对比其他成绩好的同学,林逸杰真的成为了我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微光。
每当想起他的微笑,我总是会停留,仿佛不长大就好了,他就不会离开,而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特别讨厌班里的一些男生,仗着家境会欺负同学。
从小没有父母的我,就成为了他们欺负的重点对象。
我爸是个残疾人,驼背,小时候奶奶总怕我遗传了我爸,幸运的是我是个健康的孩子。
我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我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我从小被寄养在爷爷奶奶家,我那残疾的爸就在邻村自己居住,奶奶和我说,我爸脾气古怪,小时候我被开水烫了,都不会送我去医院。他们担心他虐待我,就把我接过去了。
爷爷奶奶家很穷,房子是土坯墙。墙头上栽满了仙人掌,爷爷说担心家里进贼,就在低矮的墙头上种满仙人掌。
我不喜欢仙人掌,因为我觉得它浑身都是刺,可扎人了,我就在旁边种上了太阳花,开起花来,鲜艳夺目。
我在村里是走读的,爷爷奶奶就住在路边,天刚刚亮,我就得去读书了。
几个男同学就会趴在我家低矮的墙头边,看着我,用石头往我家院子里扔,一边扔一边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十岁的我,不敢反驳,我只敢忍在心里。我站在妈妈的灵位前,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对着妈妈说,怎么不陪我长大。
03
这群人欺负我已经很久了,因为没有父母的爱,我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孩子。
有一次,因为值日的事,我被同班的一个男同学将脸用指甲抓破了。
我躲在教室里的角落里,一边哭,一边擦伤口。
忽然,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当脚步声离我越近的时候,我害怕地低下了头,我以为是刚刚打我的那个男同学又回来了,不敢出声。
要打就让他打吧,反正没人帮我。
谁知,当我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我怔住了,他不是别人,是林逸杰。
他静静对我说:“以后我送你回家吧。”
小孩子的话总以为是玩笑,连我都不曾相信,没想到他做到了。
每天他都会和我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再也没有男同学会趁我一个人的时候偷偷欺负我了。
后来,我们聊的话题多了起来。
他告诉了我四川老家的地址,他说重庆比云南好玩多了,让我长大了一定去看看。
我记在心里了,记在心里的还有他写下的详细地址。
没想到,这个地址成为了我和他最后的牵念,这个我记了一辈子的地址,却查无此人。
我们考入了同一所初中,只是没在一个班,见到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在上初二的那年,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们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记得那天的天气也很炎热,就像他刚来的那天一样,知了叫个不停,中午上了两节课后,我的心突然毫无征兆地乱了起来。
我习惯每天去他所在的教室,若无其事地看看。
可是那天我去看的时候,他居然没在。
此时我还不知道,他早已回四川的消息。
第二天再去的时候,一个同学告诉我林逸杰突然回老家了,我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忙问道:“他还会再来吗?”
“听老师说不来了,家里有事。”
我带着失落回到了教室,14岁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失魂落魄这四个字的沉重感。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但我知道他是我挥之不去的牵念。
04
2008年,四川汶川发生地震,我开始担心,林逸杰好不好。
我每天都会准时打开电视机,看新闻联播,我多么希望在电视机里,我可以见到我久违的那个人。
但一切都是徒劳,我没再见到他,哪怕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在我们那个小镇,我也没能再见到他的父母。
他们一家人彻底消失,我只能在梦里回味着我们短暂的几年时光,像放电影一般,记录着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在爷爷奶奶家的日子,很辛苦,低矮的土胚墙两边总是会出现很多人,他们议论着我的家世,调皮的同学往里扔石子,但林逸杰不会,他会温柔地朝我笑。
他的笑摇曳在风中,和院墙上的太阳花一起封存在我的记忆里。
那次地震,我用舅舅给我的零花钱给灾区捐款了一百元。
走了很远的路亲手将那一张张皱巴巴的零花钱递到邮递员手中。
回来的路上,如释重负。
初中毕业,我被小姨接到了浙江生活。小姨是妈妈的至亲,从云南远嫁到了浙江,她看我爸也不怎么理我,就把我接走了。
过去的那一年,小姨就没让我再读书了,我也没逼着小姨供我上学,小姨也是个苦命人,第一任老公得病去世了,后来远嫁浙江,做了续弦。
我知道小姨的难处,懂事地去了纺织厂打工。
刚开始是学徒工,每个月才有两百元的工资,我给小姨一百元后,就攒起来。
心里始终有个执念,我想找到林逸杰,只能拼命地攒车费。
终于,我攒够了去重庆的车费。
坐绿皮火车,转了四趟车,去到了他留给我地址的那个地方—重庆大足。
05
可那个乡镇那么大,茫茫人海我不知如何找,我想过去求助派出所,但心底有个疑问:他还会像我这般记得我吗?
琢磨了一阵子,我还是没有勇气去找民警的帮助,去了他曾经就读的小学,因为是放暑假,值班的老师也对我爱莫能助。
坐在街边的树下,我多么希望他能再次站在我身旁,也许再次见到他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我来。
待了两天,我就回去了。
小姨夫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小姨又再次丧偶,成为了寡妇。
她被婆家赶了出来,带着小表弟租了房子在外面住,日子最难的时候,小姨依然没有放弃我,我决定帮她一起度过难关。
在工厂没日没夜地干活,三年后,在小姨的安排下,我谈了恋爱,后面谈了几年恋爱,也就结婚了。
奶奶去世的那年,是2017年,我刚结婚一年,回云南老家奔丧。
之后在同学聚会上认识了校友黄飞,黄飞是四川人,聊起来之后,他说他和林逸杰是高中同学。
但联系很少,只知道林逸杰高中毕业后,就去当兵了。
我把婆婆家的座机号给了黄飞,让他务必帮我打听到林逸杰的联系方式。
回浙江半年,我都没等到黄飞的电话。我心里的执念已经没有那么深了,他也许已经过上了很好的生活,既然能去当兵,也不一定会是很差劲的人。
倒是自己,初中毕业就在社会打拼,已有了自己的家庭,又何必再想念一个没有音讯的人呢。
我收了心,回归了家庭。
两年后,我儿子出生。在陪孩子玩的一个午后,我意外在某社交平台上刷到黄飞。
我质问黄飞为何不把我的电话给林逸杰,黄飞无奈地说道:“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结婚,我打过一次电话去你家,是你婆婆接的,她说打错了。”
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他已经结婚了。
我和他终究是错过了,不会相交的两条线永远都只能平行。
我心底的执念再次被泛起,而这一次是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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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白鹭,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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